家人感情好。”
“我支持你啊,舅舅他们不支持你,我支持你去看鸟。以后拍给我看看啊,那个鸟。”安栗说。
“你真的是老人天使。”母亲看来很高兴,“说到拍,你知不知道我拍到什么?本来用来谈判,后来也没有用上。我发给你啊。”
母亲搬到崇明之后,安栗的生活清静了许多,好像回到了博士时代,回到了英国。今日重复明日,明年重复今年。她不用再清洗舅舅们的茶杯,不用再叫一个家族的外卖。细想起来,回国以后的日子,都仿佛是那一场大战的准备。仗打完了,大家也就散了。真像一场梦。
母亲每天都会发一个视频给安栗,果然有鸟群,有滩涂,有日落。重要的是,有她心里的生活,有看着她建设心里生活的人。虽然他从来没露面。母亲居然给那边家里的水龙头水管都织了毛线套子,她显然是喜欢那里的。她做了一些原来不会做的事情。认识母亲三十多年,安栗有时觉得对她的了解终于到了30%的程度。
一年后,安栗通过了“tenure-track”,拿到了稳定的教职。那仿佛是一个生存仪式,而非普通的考试。有一天,当她再刷豆瓣,看到了一则评论,评论人的头像是一个警长猫。评论说:“见过作者,人很仔细,能感觉到作者对老人们的温柔。在法律的边界之内,是一个很好的社会话题。我家里有小儿麻痹症的亲属,一辈子没有站起来,从来就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活问题。有些事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完的。期待作者新书。”
这个人,安栗好像记得,又好像忘记了很久。
他是唯一一个给这本书打五星的人。
安栗突然想起,母亲说起过的那个视频。一直没有看,就忘记了。她从手机里找出来播放了一下,发现母亲用镜头的死亡视角,拍摄了一位警察。安栗一出现,他就一直在看她。被警察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那位警察还被母亲盯着。那一天,父亲在天之灵,在帮助他们争取权益。外公在天之灵,在观摩家庭子女团结协力。那可真是一个底层生活纪录片般的现场啊,一个田野的现场。虽然有奇奇怪怪的爱在大地上凝聚,也有奇奇怪怪的观看。早知道,她就躺进去了,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躺进去了,母亲就拍不到她了。安栗这样想,简直不像是一个中年人。
还有舅舅后来说:“你一个大学老师,以后在派出所不要瞎跑,要镇定……年纪那么大了看到警察还怕,还脸红……”谜一样的生活啊,真是笑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