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当张脸微笑时,你想不到它发怒时样子。公平来说,父亲不是没有可亲时候,他手巧,新婚后自己打造书柜、床头柜、衣柜,都按当时最流行样式做。他爱琢磨琐事,嬉笑时甚至显出点浪漫天赋,比如他曾叫粒粒母亲:哎呀,“八减”。
但用他自己话说,他跟钱没缘分。他学历不高,是国营装备制造厂电焊工,单位效益差,工资低,他试过很多“致富之路”,繁殖热带鱼,倒卖皮夹克、烟酒,开出租车,炒股……再赔钱,让他长年沉浸在怀才不遇愤懑中,并时常转化为对妻子抱怨。他还想出国劳务,被粒粒母亲死乞白赖地制止。她攥住积蓄,不给他拿去交中介费,她怕像他这样莽撞人会客死异乡。日后他曾边砸东西,边恼怒地向她吼叫:是你不让腾飞!是你误前途!
他打过妻子,两次。当然也打过粒粒,次数多得数不清。
粒粒并不是上大学期间唯个放假回家发现父母离婚人。很多父母把儿女出远门上大学作为人生分界线,往后就可以痛快点,为自己活活。粒粒父母多坚持三年。最后根稻草,是她奶奶家老房拆迁,有笔钱,均分给三个儿女。粒粒父亲打算拿这笔钱跟朋友到湖南去做生意,再搏回——这是他给自己喊口号。母亲说,这次就不耽误你腾飞,咱俩不如离吧。
粒粒大三那年寒假回来,惊见家里已经搬空半。父亲带走大部分存款,把房子留下给母亲。他暂时住在父母家。当晚粒粒跟父亲约在间湘菜馆里吃顿饭,父亲情绪激昂地给她讲自己计划,毫无感伤之意。
他本来不怎能吃辣,那天点剁椒鱼头和农家小炒肉,辣得满脸通红,说,正在锻炼吃辣能力,过些天到长沙那边,估计陪客户吃饭天天都得这吃。粒粒,等你去看时候,带你吃正宗湘菜。
她笑道,好。但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去找他。
他咳嗽着,转身叫服务员倒杯凉水过来。自始至终,他没有问她母亲,也没有问你在学校怎样、谈没谈对象,这些家长常规问题,他全部身心都被即将开始新生活占满。
饭后他们父女告别,粒粒坐公交车回家。母亲提前到公交站等她,两人起走回去。她永远记得那个晚上月亮,像张恬静松弛脸,又像个神秘仙境入口,浑圆,晶莹,悬挂在路尽头正上方,仿佛她们并不是走向家门,而是要走进那个叫月亮入口里去。母亲握着她手,手指插进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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