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啸东对球球说,等
那么准了,到现在我才明白,无论什么工作,拼到最后,还是拼最原始的体力。
高师母从冰箱里拿出分格收纳盒,把馄饨一只一只填进格子,说,现在想起锻炼体力了?我让你跟我去跳广场舞,你怎么不去?
曹啸东和孙娟都笑了,孙娟说,是呢,跳广场舞其实可累了,特别锻炼人,高老师可以考虑考虑。曹啸东说,高老师去跳两天,回来可以创作一幅组画,《跳舞的人》,绝对跟马蒂斯有一拼。
高师母笑道,他?哎哟,他才不去呢,他嫌掉价。
戴头巾的人盯着滤纸上的咖啡,蜘蛛腿弹动几下,他不抬头地说,要让我说,您大可以换画法儿,不一定非抱着老章程。职业球员踢球踢到职业生涯后期,身体机能下降,都会换打法。再说,您那种宋画儿式的、文艺复兴式的工笔,也该改一改,您这岁数,再不改可没机会了。高老师轻拍一下台面,仿佛钟子期一句话说到俞伯牙心缝里,对!我去年给你写信时也说过要换,可是嘛,youcanneverteachanolddognewtrick。
曹啸东在一边听着,这句谚语他懂,“老狗学不会新花样”,心里一阵窃喜。
计时器轻响一声,戴头巾的人执起手冲壶,打着圈在滤纸上浇水,手法十分潇洒,好像不是在浇水,而是用壶嘴画一幅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水说,嗐,又不是被动地teach,您是自觉自愿,自学,有充分的主观能动性,那差别可大了。人家监狱里喊口号儿都说“重塑自我的最佳时机,是从下一秒开始”……
砰的一声,高师母把冰箱冷冻层的门甩上,打开冷藏层的门,提高声音说,老高啊,真该除霜了,你瞧这霜花,半尺厚。孙娟说,周老师,你们换个自动除霜的冰箱吧,这冰箱都多少年了,打我们第一次来就在。球球嚷道,冰箱不能换。高师母说,为什么?球球伸手一指,上头还有我的作品呢。那是她在彩泥课捏的一朵向日葵,背面嵌了磁铁,作为冰箱贴。大家笑,高师母笑道,不管换多少冰箱,一定把我们球球的作品陈列上去,啊。
水声汩汩,戴头巾的人把咖啡依次倒进两个带托盘的瓷杯,双手扶着托盘,往高老师面前一推。高老师端起杯子闻了闻,啜一口,评价道,这次比上次好。慢慢又找回手感了,是不是?这玩意也是个肌肉记忆,就像骑自行车,十年不碰,一上去还是会骑。
球球说,为什么咖啡闻起来香,喝起来苦?高老师说,人生大多数事,都是这样,等你长大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