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说句公道话,很多文化活动他还是挺喜欢的。平川一直都很愿意学习——或者说,他是那种绝不甘心浪费门票的人,就算是再不对胃口的展览,他也会皱着眉头看完每一幅画和它们的介绍。他能够理解看到一件东西画得栩栩如生时那种肤浅的快感,愿意去了解画作的社会和历史背景,以及是什么让这幅画值这么多钱;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签了名的小便池也能被称为艺术品,不明白蒙德里安那些齐整的原色方块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不停地撕纸也可以被称作行为艺术……
在巴黎的蓬皮杜艺术中心,面对着伊夫·克莱因那涂满整个画板的蓝色,他整个人仿佛被闪电击中。苏昂记得他缓慢地转过身来,“好看是好看,”微妙的、蓝色的不忿潜伏在他的眼睛里,“但这样的画我一天能刷二十幅啊!”
在奥赛美术馆里他要自在得多。苏昂听着他如释重负地说“我还是喜欢印象派”,头一回没有泛起翻白眼的冲动——她一直觉得一个人宣称自己喜欢印象派,就像在说诗人里最喜欢李白、歌曲里最喜欢《月亮代表我的心》,只不过是最方便且安全的答案。但平川不一样——反正从她那初堕爱河的眼光看来不一样——他的艺术品位或许相当浅白,但至少是经过了解和选择之后的真诚。
在苏昂推荐给他的画家当中,平川最喜欢的是埃舍尔,那位最擅长制造和呈现空间悖论的荷兰大师。从《手画手》里那相互画出彼此、但无法区分究竟是谁先画出了谁的两只手开始,他沉迷于埃舍尔所构建的那些自相矛盾、无限循环、违背现实规律却又无比严谨自然的奇异空间。这是一个非常“平川”的喜好,苏昂忍俊不禁地想,因为埃舍尔的作品里充满了分形、对称、双曲几何、多面体等数学概念的形象表达。事实上,他喜欢的不一定是埃舍尔,而是数学与逻辑之美。
“但埃舍尔承认自己其实不懂数学。”她告诉他。
“男人天生数学思维好,”他无比确定地说,“他那是一种数学直觉。”
她常发觉自己很羡慕他。人能活得自洽并不容易,但对平川来说似乎毫不费力。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从未幻想过自己是别的什么人、在别的任何地方、以别的任何方式长大——就像一条生活在海里的鱼,从不会为陆地和天空而分心。和苏昂不同,他热爱自己的工作,而他的工作与他这个人本身也完美契合。编程于他不仅仅是一种爱好或职业,而是一种生活方式。苏昂经常能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看到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