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它们水火不容,彼此痛恨,其结果就是她对自己感觉无比糟糕。她在客户面前微笑着,但她知道自己连灵魂都皱着眉头。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遇见平川以后,心口一个空虚的大洞被填满,就像某种使人身体衰竭的病症被治愈。情感生活的充实令无趣的工作变得可堪忍受,平川所构建的那个充满理性、秩序和效率的世界为她提供了一种既新鲜又可靠的生活方式,而且与她的职业性质有某种惊人的和谐。渐渐地,她开始接受,甚至开始欣赏自己的“专业人士”身份。有时被人评论说她的工作风格像个男律师,她会将其视为一种赞美,心中暗暗得意。我要更大声,更自信,更能熬夜,更咄咄逼人,她想,我要证明我也能像男人一样,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有时她甚至怀疑,过去那场与自己的本性进行的战斗究竟有无意义——一个人的本性显然有很多层面,而既然我们每个人都是好几个人,那个“认识你自己”的追问又怎会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曾经的很多个深夜里,苏昂的大脑一直燃烧着一个疯狂的想法:辞掉工作,用所有的积蓄重回大学读个美术史或艺术品管理之类的学位,然后从零开始,与法律生涯一刀两断,走上一条也许万劫不复的岔路。然而,自从她的两个人格开始合二为一,她就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归旧日自我的最后一座桥终于坍塌,坠入永恒的深谷。渐渐地,她连素描都懒得画了——她早就不画油画了,但旅行、坐车或等待时偶尔还会在小本子上随手勾勒风景或人物肖像来打发时间——只剩下缝制布包这唯一勉强与艺术或审美沾边的爱好,因为还具有一丝实用的目的,得以保留下来,幸存至今。
从前的苏昂也许更像艾伦,如今的她却周身笼罩着平川的影子。某种意义上他重新改造了她,令她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大认识的人。她学会了控制情绪,安于现实,不再费心追逐生活之外的东西。她在他的劝说下戒掉了香烟,能做几个拿手菜,打开过的食品袋会用塑料夹子夹住封口,也不再把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她仍然喜欢喝酒,但几乎再也没有宿醉,没有断片儿,没有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的懊悔。艺术仍能给她带来乐趣和满足,但那不再是求而不得的狂热梦想,而是枯燥工作的一种调剂。就算有时还是会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哪里会有完美的人生呢?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当平川也同意生活中似乎少了点什么的时候,他们做出了回国的决定,认为那是最合乎逻辑的选择——平川一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