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想要创造点什么,留下点什么——哪怕只是顺从人类繁衍的天性,创造一个自己的孩子。
一出店门她就给平川打了电话。他听起来并没有想象中惊讶,也答应会按照她发给他的照片把那些包包都找出来。以平川一贯的谨慎,苏昂本以为他会提醒她小心一点,别被人骗了,可他并没有。当然,也许他早已认定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那种无用的爱好,那些无人问津的包包,与其像大白菜一样堆在墙角,还不如去随便什么地方碰碰运气。
“您这是已经在开辟再就业途径了啊,”平川久违地调侃她,“还是海外市场。”
她被逗得扑哧一笑,心里却很受用。
“曼谷生活好像很精彩嘛。”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讽刺。
“还真是,”她承认,“我太喜欢曼谷了。”
她的IVF进展也很顺利。两天前她再次见到了Songchai医生,阴超结果显示促排卵针效果不错,她卵巢里的那16个卵泡正在茁壮成长——身体收到激素,它就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实在不可思议。医生用鼠标在屏幕上比画着,逐个测量卵泡的直径。他用泰语报出各种数据,助理护士在病历本上做着记录。你的卵泡中至少有13个的直径已经超过了8毫米,他告诉苏昂,而8毫米被认为是“好”卵泡的标准之一。然后他根据阴超和验血结果再次给她开药,在促排卵针之外还加上了防排卵针——以防止卵子还没等到预定的取卵日就提前排出。
然而,在与Fai讨论合作的那个傍晚,与平川通话的那几分钟,苏昂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来到曼谷的初衷。曼谷让她想起了人们口中的伦敦:一个人若是厌倦了伦敦,那他必然是厌倦了生活。她抬头望向看不见的毗湿奴,这座城市的造物主。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钢筋水泥的太空飞船奇迹般地变身为灯火辉煌的神仙宫殿。夜市小摊贩们纷纷出动,在人行天桥下排成一条长龙,叫卖着衣服、熟食、凉鞋、旅游纪念品、盗版DVD、成本还不及一杯酒的假劳力士和看起来像彩色药水的香奈儿瓶子。这是一座可以被闻到的城市——烧焦的辣椒和烤肉,香烟的烟雾,未经处理的污水,香蕉煎饼,茉莉花,香薰棒和按摩油,汽车尾气,切开的榴梿,打工妹身上的廉价香水……闪烁的霓虹灯点亮了无数张脸——漂亮的脸,丑陋的脸,farang游客的脸,残疾乞丐的脸,面无表情的脸。她看着身旁背着沉重背囊、显然初来乍到的farang男子露出难以置信的恍惚神情,仿佛正在一个热夜之梦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