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熄灭的声音的这种不可思议的再生让他十分着迷。可哪怕他再努力再用心,顶多二十分钟,他的思绪又会回到赫维希小姐身上。他爬回到床上,往嘴里塞了把安眠药。当天晚上,他做了两个噩梦:第一个,一波巨浪冲碎了他的窗玻璃,把房间整个儿都淹了;第二个,他漂在一片汹涌的海上,离海滩只有不几米,他筋疲力尽,勉强能把鼻子抬到水面上,可他不敢上岸:有位美女正在沙滩上等他,她皮肤黑得像炭,正在她丈夫的尸体上跳着舞。
虽然做了两个梦,他起来的时候心情不错,精力也充沛,他知道,十一点的时候,赫维希小姐会等他去。然而,实际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发觉,她的状态撑不了一节课。她面容苍白,眼窝发黑,说她几乎一整晚都在帮他爸爸观察,一只雌性蚜虫是怎么生下几十只幼虫的。很神奇,但也很可怕的是,女孩告诉他,那些幼虫,只过了几小时,就又能开始生育了;也就是说,当它们还在自己母亲体内的时候,它们的肚子里就已经在孕育下一代的幼虫了。三代蚜虫一代套着一代,像恐怖版的俄罗斯套娃,形成了一个超个体,展示着自然界生殖过剩的倾向。有些禽类孵化出的后代会多于它们有能力养活的,就逼迫大一点的雏鸟去杀掉它们的弟妹,把它们推出巢外。某些鲨鱼更糟,赫维希小姐说,比如小角鲨,他们在母亲子宫里的时候就是活的了,牙齿已经发育到了足以吞吃后孵化的那些幼鲨;这样的兄弟相残会给予它们足够的营养,撑过它们最初几周的生命,那会儿的它们还很脆弱,会成为某些鱼的肉饵,而等成年之后,它们会反过来以那些鱼为食。在她父亲的指导之下,赫维希小姐把三代蚜虫分装到了三个玻璃瓶里,瓶里被灌入了杀虫剂,后者会把玻璃染成一种美丽的蓝色,让人以为见到了天空的原色。那些虫子差不多是当场就死了,她做了一整晚的梦,眼前都是它们覆着蓝色粉末的小脚,所以几乎没有休息。她没法集中精力上课,她说,但有没有可能请薛定谔先生陪她绕着湖走走呢,看冷空气能不能帮她恢复点体力。
外边是一派冬景。湖的边缘冻了起来,薛定谔饶有兴致地捡着那些小小的冰粒,看它们慢慢融化在他温热的手里。绕到湖的最远端时,赫维希小姐问他在研究些什么。薛定谔跟她讲起了海森堡的想法与德布罗意的论文,又谈到了他来院里的第一天晚上那所谓的顿悟和他诡异的方程。乍一看,它很像物理学家用来分析海浪,或是声波在空气中的传播的方程,可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