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越喝越凉。
夕阳渐隐,一点点落入波澜壮阔的蔚蓝海平面上,最后消失不见,夜色降临,深秋夜晚的海风已带了点冷,她抱了抱手臂,忽然肩头一暖,他的风衣已披在她身上。
季司朗指着她哈哈大笑,鄙视道:“喂,你牛饮呢!糟蹋!”
“谁说的,人生得意失意都须尽欢?尽欢呢,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季司朗在她身边坐下来,也仰头喝一大口酒,笑道:“大言不惭!还记不记得,你那次在沙漠里喝醉了?还哭鼻子呢!”
朱旧也笑:“黑历史啊!不过,你瞎说,我哪里有哭!”
那是医疗组一个同事过生日,难得大家有时间聚在一起,买了很多肉与酒,晚上就在沙漠里开篝火Party。那晚月色极美,大家热情高涨,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她酒量不太好,最后喝醉了,拉着季司朗说了很多清醒时压根儿难以言说的话,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她第一次同人诉说。关于那晚,最后的模糊记忆是,她趴在季司朗的背上被他背回营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朗声说:“人生得意失意都须尽欢,尽欢唯有酒也!”
“好,陪你喝,不醉不归!”她想了想,说:“不过,地点我来选。”
他们驱车去了贝克海滩。
抵达时太阳正慢慢落下去,天气很好,天边玫瑰色的晚霞,映射得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
“真美啊!”朱旧赞道,秋风送来海水咸湿的味道,她深深呼吸,“要离开了,才有机会来看一眼。”
她以为他是为了取笑她而胡说的,其实,那晚的月色下,她的眼泪打湿了他肩上的衣裳。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惊得久久没有动弹。
他看了她一眼,没同她争论,感慨道:“真有点想念在非洲的日子了。”
在非洲的一年里,他们并肩作战,同甘共苦,朝夕相处,每一个日出到日落,几乎都能见到彼此。
而今,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从旧金山到中国,相隔一万多千米,时差有十六小时。
季司朗努努嘴:“我们去海滩。”
朱旧摇摇头,在公路边缘席地而坐:“坐这就挺好。”
季司朗想起什么,了然道:“你也真是奇怪,一面怕水,一面又喜欢大海。”
朱旧神色一黯,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下,自那年寒冬内卡河里历经生死,她就对水有种巨大的恐惧,再不能近距离站在江湖河海边。
“来,干杯!敬黄昏!”她举起酒瓶朝他示意,仰头就先喝了一大口,醇烈的龙舌兰滑过喉咙,一片火辣辣的灼烧感,又喝得太急,她忍不住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