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忘:“大竹十九岁便结婚了,岳父是陆军的百年世家,财力雄厚,甚至地狱谷温泉都是家族私产,大竹入赘望族,早早安定,是想心无旁骛,开创一个‘大竹时代’。”
顿木乡拙:“独霸时间超过六年,这些年便可以用他的名字命名——这是棋坛惯例。素乃独霸棋坛三十年,未有败绩,但他篡改棋界规矩,打压挑战者,让他们一生争取不到挑战权……”语音停顿,他便是一个被取消挑战权的人。
林不忘:“即便应战了,遇到难解之手,就利用特权,暂停比赛,召集一门弟子研究后再下——无人能赢下这么不平等的棋。他的独霸,天下不服,无人称这三十年为素乃时代。”
顿木乡拙用力捶膝盖,似乎捶掉了心内郁气:“希望大竹可以有一个自己的时代。”林不忘的盘发垂下,遮蔽右眼:“在您的心目中,俞上泉比不过大竹?”
顿木乡拙眯眼:“素乃占有欲极强,棋风嗜好拼杀,力量之大,的确是一代强者。俞上泉天性淡泊,棋风轻灵,正可克制素乃,我当初就是看中这一因素,才将他接来日本。我对他所有的训练,
我大开眼界,有时还暗生佩服。”
林不忘“啊”了一声,顿木乡拙浅笑:“不是佩服作为棋手的他,是作为枭雄的他。从他的行事里,我总结出对付他的方法,他结交政客、军人,我便结交新闻界,他控制三大世家,我便争取业余爱好者……你最好的老师,是你的敌人。他令我成熟,看懂了世俗。”
林不忘忽感凄凉,庆幸脸上遮了口罩。顿木乡拙:“他长我数岁,先一步入了老年;再看他,常起关心之情。怕他生病;怕他受政客军人欺负;子女不孝顺,惹他生气……”
林不忘:“我也常祈祷他无病无灾,等我们击败他。”顿木乡拙手伸入棋盒,玩弄一颗棋子:“我与你不同,我是真的关心他。”
林不忘惊讶,直腰相看。顿木乡拙嘴角显出一个方形皱纹,那是自嘲的笑容:“我和他,都老了。”林不忘再次庆幸戴了口罩,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敢在世上露出表情。
顿木乡拙:“俞上泉怎样了?”
林不忘:“大竹减三为给他压惊,接到地狱谷温泉去了。”
顿木乡拙:“泡温泉是最好的放松,两人真是朋友。”
林不忘眼中显出温情:“是啊,他初到日本时才十二岁,本来内向,又语言不通,我担心他孤单寂寞,待不下来,不料棋院里最狂傲的棋童——大竹减三竟然跟他一见投缘,成了好友。”
顿木乡拙:“虎豹生来自不同,天才自会识别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