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回到房间,穿上衣服,点亮梳妆台上的灯,将凉水倒入床头柜上的盆子里。一些水从盆里溅了出来,他看都没看一眼,便伸手去拿毛巾,想把溅出来的水擦干,可他的手摸到的不是布,而是纸。他没再去想溅落的水,而是走近光源,想看看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其实无须借助灯光也能清楚地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他重读了一遍两天前收到的弟弟的来信,那封信正好与查尔斯·伯克一起到了镇上。拉克早就知道隔离期即将来临,于是给哥哥寄了最后一封长信。加诺威一直都很欣赏拉克科学的眼光和逻辑清晰的文笔。可是,他最近收到的这封信读起来却仿佛出自某个陌生人之手。
这里有超过五千人生了病。我们把他们安排在兵营里的折叠床上,尸体则堆在了马厩中。连护士,尤其是那些新手护士也感染了。根据最近一次统计,死了十六个人。我的意思是,这还只是死去的护士的人数。已经数不清楚到底死了多少病人,得有成百上千个人。不能把他们埋了,因为殡仪员没办法及时备好棺材。埃德,我没办法用文字来描述我周围到底有多恐怖。我希望你能帮帮我,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医生。这里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夜晚降临之前,我们就会接受隔离观察了,这封信也许不会送到你手中。你听说了吗?最后一批征召入伍的人正奉命离开营地。欧洲那边迫切需要他们,可每一天,全国上下的营地里都有数以百计的人丧命。还记得我们曾经想弄明白天堂和地狱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吗?你说你不相信任何未经证明的东西。如果你愿意把我目睹的一切当作证据,那么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你想要的证据。大草原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地狱,恶魔则是一种我们无法阻挡的病毒。既然我已经遇见了恶魔,那么我现在正等待着上帝的到来。
加诺威向窗外看去,看见桑德希尔兹在昏暗的天空下绵延向西。他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父亲在切里县安了家,并在那里建了一个足够大的牧场,成功地让他的众多儿子里至少有两个走出乡野,来到一片新天地;这位老人总爱说,在这片新天地里,“干活儿要不了他们的命,而且如果干得好,拿到的收入也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他觉得,自此以后,他便过上了好日子。他接生了不少孩子,接好了不少断骨,割了不少脓肿,切除了一些恶性肿瘤;没办法及时处理某些病症的时候,他便交由别人处理。学习生理解剖学让他明白每个器官、每个细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