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尾的书(后来才知道是《青春之歌》,算禁书),灯芯绒的布包,红油漆的羊骨,几块视若珍宝的手绢……海棠妹妹如果提出想要什么,我会毫不犹豫送给她,包括一件新做的花格褂子都舍得。但海棠妹妹什么要求也没提出,她仔细地替我把东西收好,放到了橱子里。母亲正在做饭,喊我去后院拿一把柴禾。别多拿,再有一把就够了。我应了声,拉着海棠妹妹一起去了。所谓的柴垛,早就夷为平地了。只剩下了一些碎的柴草节,一两寸长。海棠妹妹看着我把柴草节装到一只粪筐里,惊异地说,这能烧么?这能做熟饭么?我说,我们一直就烧这个啊!海棠说,我们一直以为大爷家的日子就像天堂一样,没想到烧柴都这么困难。我说,我们烧柴一直困难哪。这些柴还是我们捡来的,要跑十里八里的路呢。在饭桌上,海棠对李海叔叔说,爸,大爷家里没柴烧,你应该给他们拉些煤来。海棠直视着叔叔的眼睛,说起话来像大人一样。叔叔说,要说松山矿啥都缺,就不缺煤。新出的一种大同块比山西的煤好烧。海棠说,那就赶紧拉一车来吧。叔叔说,好,等我回去就操办。我看见爸妈兴奋地彼此看了一眼,我则崇敬地看着海棠,小丫头人不大,说起话来却丁是丁卯是卯。
过了不久,一卡车大同块就轰隆轰隆拉来了。叔叔说,他的几个徒弟挑了一晚上,保证里面一块石头也没有。母亲张罗做饭,叔叔说来不及了,他和司机都是偷着出来的,得赶紧回去。两个人连口水都没喝,又把卡车轰隆轰隆开走了。这个晚上,我家没完没了地有人串门子,他们都是来参观的。煤堆在我家院子里,真跟一座山差不多。有人问父亲这车煤有多少,需要多少钱,既然李海在煤矿工作,应该能便宜不少吧?别人无论问什么,父亲都一脸幸福地摇头说不知道。其实连我都知道这车煤是五吨,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刻意隐瞒。许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这里边的机巧。我问母亲李海叔叔是不是送给咱一车煤,母亲说,他送?那车煤一共二百块钱,李海要走了二百二,他说要给司机二十块好处费。我说,可大家都以为李海叔叔白送了咱一车煤。母亲说,还不是怨你爸。咱花了煤钱的事,你爸不让对别人说。
但这车煤还是给叔叔找了麻烦,他在矿里挨批判了,罪名是“倒卖能源”。挨批判的事是叔叔写信告诉我的,他说他一边写信一边写检查。叔叔的信写得很轻松,一点也没因为写检查影响心情。叔叔是个有气度的人,这一点,特别让人崇拜。我特意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