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原因就在这里。
那天,久不联系的老叔来我家,他是听说父亲有病特意上门来的。老叔给父亲放了二十块钱。一张十块的,两张五块的,都有许多褶皱。二十块钱真是不多,可那是老叔的心意。老叔是庄稼人,两儿一女过得都不好。大儿子信神,每天祷告念经,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女儿嫁在了当庄,年纪轻轻就得了脑血栓。老叔一辈子土里刨食,看上去比父亲还要苍老。老叔坐在炕沿上,几十年的干戈都成了书里的故事。父亲一下子眉目清朗,二十块钱仿佛就是一座桥,连接了以往所有岁月中的坑坑洼洼。那些坑洼原来只值二十块钱,稍稍有点心情就可以填满。那晚老叔想回家吃饭,父亲说啥也不放他走。母亲炒了两个菜,父亲不喝酒,可他看着老叔喝。父亲的眼里都是情愫,似乎老叔是一朵花,怎么看都还嫌不够。老叔喝着喝着就掉了眼泪。爷爷奶奶去世他都没有过来磕头,不知道老叔的心情是不是与这些有关。
12
叔叔就像一个疖子长在了父亲的心里。父亲再也不提他,有时我们不小心谈到他,父亲会非常不耐烦。随之而来的正月初一我们甚至会提心吊胆,担心叔叔来,担心父亲给他难堪。还好,叔叔似乎从我们家的记忆里抹去了,连续几年都没音讯。面对这件事,母亲比父亲心态好。她说父亲傻实诚,宁可自己饿着也要让别人吃饱,这样的傻事你们都不要再做了。母亲说,伤人心呢。
我跟母亲认真地谈了一次叔叔。那些装满了的兜兜袋袋的花生棉花之类的东西不算,只说借钱和借粮,母亲告诉我,叔叔光钱就借了六次!最少的一次借了三十块,最多的一次借了二百八十块,差不多是父亲当窑工半年的收入。而且,哪怕是口头上,叔叔永远没提过一个“还”字!我大叫了一声,凭什么啊!叔叔是挣工资的人啊!父亲的钱都是受苦受累的血汗钱啊!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觉得,就是因为这些钱,我们让叔叔看轻了!叔叔拿到钱太容易了!叔叔拿着这些钱前脚出门,后脚说不定就去买酒了!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你爸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都说不出。当年是看你叔叔穷,后来接济他都成了习惯,想停都停不下来。罢了罢了,你叔叔家也确实困难,就他那点工资养活一家六口,自己又好吃好喝,说句不寒碜的话,连你爸的零头都不如。我还是气愤难平,说起唯一的那次去叔叔的老家送小麦,那么远的路,那么金贵的粮,这样的事情也就我们家能做得出。可叔叔说粮食盖房用,却分明是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