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如果不喝滴了鸡血的酒,会是亲的么?”
姐姐说:“当然不会。兄弟有相同的血,才会是亲的。否则,即便李海叔叔管爷爷叫爸爸,他也不会是亲的。”
我确实难以置信。问:“李海叔叔叫爸了么?”
姐姐说:“当然叫了。他是爷爷的亲儿子,当然叫爸了。”
我立刻热血沸腾,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要雀
就成了结拜兄弟,理所应当地叔叔就成了爷爷的亲儿子。
两个人回来时,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一黑一白两张脸都冒着一种圣洁的光,若干年后我仍然想不好如何形容这种表情,我只能说,他们的那种笑容真的有些神圣。是那种羞怯的、含蓄的、隐秘的、温暖的种种元素,同时出现在两张丝毫不一样的面孔中,那种感觉,除了神圣,就是神圣!
父亲在屋里宣布:从今天开始,李海就是你们的亲叔叔!
母亲正倚在墙柜上纳鞋底,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突然也变得神圣了!就好像,她刚才的脸孔还是片贫寒的土地,突然被日光沐浴了一下,就变得丰饶和美丽了。
母亲热切地说:“那感情好!”
我和姐姐在炕里边坐着,倚着被垛。我有些不明白,悄声问姐姐:“老叔还是不是爷爷的亲儿子?”
姐姐撇着嘴说:“当然不是。”
姐姐大我七岁,基本上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父亲兄弟两个,爷爷也是兄弟两个。爷爷的弟弟我们叫二爷爷,家里没有孩子。听母亲说,二,nai奶曾经生过一个丫头,起名领弟。意思是,领来一个弟弟。可领弟不仅没领来弟弟,连自己也没保住。二,nai奶信鬼神,常年偷偷在卧室的里间磕头烧香。领弟从小就胆子小,有一天晚上出去解手,据说看见了通天彻地的大白人,结果把自己吓死了。二爷爷从打解放就在村里当干部,如今已经当了二十多年。二爷爷家拖累少,是我们这条街上最富裕的。老叔和老婶不待见爷爷奶奶,总往二爷爷家里奔,后来干脆两家并成了一家。吃食堂的时候,二爷爷家的粮食吃不完,我奶奶饿死了,我爷爷饿得全身浮肿,也没能得着二爷爷和老叔的照应。埋葬奶奶时,老叔像外人一样在人圈外看热闹。他对别人说,他要养着二爷爷和二,nai奶,和我们这个家没有关联了。这些历史像文字一样刻在了血肉里,从父母嘴里传了下来。
所以姐姐说老叔不是爷爷的亲儿子,我果断相信了。
姐姐悄声说:“李海叔叔才是爷爷的亲儿子。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又喝了滴了鸡血的酒,李海叔叔就是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