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副主任大学学的中文,所以跟郭缨子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一顿饭吃得很愉悦,要结束了。钱副主任突然迟疑了一下,眼神有点闪烁。郭缨子这才明白这顿饭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她小心地问:“您……有事?”
钱副主任咳嗽了一声,直截了当说:“这么跟你说吧,我今天不拿你当外人,有个事跟你商讨一下,你同意不同意当场给个意见。郭缨子坐直了身子,正色说,您说。钱副主任说,你这段不上班,有些情况可能不太了解,最近风声紧了,市委巡视组下来了。
究所走出这十年,离原来的郭缨子有多远。
研究所的郭缨子,是热爱诗歌嗜书如命的人。她之所以离开那里,是受不了那里不洁的空气。那时,她是清洁的。
十年,从见怪不怪到安之若素,郭缨子变成了什么样她自己不知道。
二东数落说:“人家提职你差一点把自己喝死,你说你傻不傻。”
郭缨子承认自己傻,可嘴上却不耐烦:“你知道什么!”
郭缨子出院以后,很长时间不想上班。她觉得,自己得了上班恐惧症。只要想到单位,就心慌气短,就手心冒汗。好在地球离了谁都转,除了钱副主任偶尔发个短信或打个电话,没人关心她到底什么时候上班。
有一天,钱副主任请她出去吃个便饭。郭缨子费了许多周折找到了那家小门脸,看上去不起眼,里面却装潢考究,原来这里是西餐厅。郭缨子跟着魏主任没少出去瞎吃瞎喝,去大馆子吃大席面,却从没到过如此典雅高贵的地方。到了餐厅才知道,只有她和钱副主任两个人,不大的一间包房,两椅一桌,对面是一副秋千架,装饰着绿萝和太阳花,郭缨子情不自禁就坐了上去,脚一支地面,秋千架晃了起来。钱副主任手肘支在桌子上,欣赏地看她,说缨子,你原本应该属于这种氛围这种生活,你太不珍惜自己了。
一声“缨子”,让郭缨子一下明白了自己是谁。同时一种怪怪的感觉上脸,她都不好意思与钱副主任对视。钱副主任过去都是一本正经叫她郭主任,后来叫她郭姐,现在突然叫她缨子,这里的变化有点莫名其妙,让郭缨子陡然有了提防。
她脸上的线条也在一瞬间失去了柔和,自己从秋千架上下来了。
钱副主任用菜谱挡脸,自己跟自己扯了下嘴角。披萨,意大利烤肠,水果沙拉,牛排,薯条,空心粉,钱副主任要了一大桌子。他自己带了瓶法国干红,只给郭缨子倒了一点点,边倒酒边说,按说不应该让你喝酒,可今天是为了庆贺你身体康复,你就喝一点点,意思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