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坐在炕头上喝完明淑奶奶端来锅巴汤,之后便坠入沉沉梦乡。那天,祖母自避难出来以后第次睡得那香。她衣服都没换,只喝锅巴汤,就酣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祖母听到种从未听过声音,便睁开眼睛。房间角,明淑奶奶坐在椅子上,正用脚踩着缝纫机踏板做活儿。房间里充满线味道和缝纫机散发机油味,祖母从被窝里爬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起被褥。房间里只
是她家人。她尽量不去想,但还是想起留在开城阿春。路上避难看到那些情景在眼前掠过,她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但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时候,深藏在内心思绪就像直都在等待个出口那样,接踵而至。那些不可能变出粒米,也不可能变出片柴毫无用处思绪。
这样站半天,祖母开始咳嗽。喜子说过大邱冬天也很暖和,可现在身体变差,衣服又被雨淋湿,她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祖母看着胡同里地面上流淌雨水,仿佛看到独自留在避难路上小女孩脸和喜子脸重叠在起,头顶感到阵冰冷刺痛。不知过多久,远处传来女人们低声说话声音。慢慢地,声音越来越近。那压低声音听起来很像新雨大婶声音,但祖母不敢去看声音传来方向。
——英玉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祖母才抬起头来。新雨大婶、喜子还有位从未见过女人站在他们眼前。喜子透过雾蒙蒙眼镜看着祖母。
——英玉姐姐!
祖母没等说声“喜子啊”,就瘫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脸哭起来。不仅仅是因为高兴,这段时间虽然没有说出口过,但是每天都要无数次提心吊胆,那些恐惧在这时终于能释放出来。恐惧是种神奇情感,因为它在消失那瞬间感觉最为强烈。祖母终于明白,自己从未相信新雨大婶和喜子能平安到达大邱。因为无法承受希望破灭时打击,所以自己是放弃切希望踏上避难之路。她哭着,久久无法抬起头来,最后站起身抱住喜子。喜子也在祖母怀里哭起来。雨渐渐变成雨雪。
——这样下去都会感冒。好,都冷静下,进屋吧。
初次见面女人用责备口吻说完,打开大门让他们进院子。
——长话明天再说,先睡觉吧。喝点锅巴汤……
祖母看着语气冷淡女人,觉得她好像不欢迎自己家。女人看上去已过花甲之年,穿着白袜子和黑皮鞋,头发向后卷成圆形,用发夹固定着。这就是新雨大婶姑妈,明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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