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处马修身形越来越小,梅心中爆发出阵嫉妒。这是她从来不会做事。
马修还年轻,跑得快,小镇屋顶轮廓线依稀可见,就在小教堂和图书馆那头。他不停奔跑,就算他心中没有个目地,那又何妨?追求无限可能——这是梅和其他孩子所欠缺,所以他们为他欢呼,鼓动他向前奔跑。
可警察突然从餐厅后面蹿出来,吓马修大跳,拦住他去路。看着警察制服马修,把他按到地上,队伍中孩子同时叹口气。
警察把马修送回队伍。他脸颊上有道长长红色刮痕。从那刮痕,从那伤口里星点沥青,曾度存疑点得到证实:这些孩子毫无话语权。
短几天内,梅对这些已经麻木:每天早晨贴上胸口冰凉听诊器,像读盲文样触摸后颈腺体戴手套手,护士绿薄荷味呼吸。她连耳后因口罩松紧带而皲裂皮肤也开始适应。类似变化,也许正在她脑中演进。
他们在走廊上跑来跑去,经过间间空房。这些空房每间都被黄胶带封得死死。整层楼弥漫着心力交瘁气息。
可现在,有人让他们收拾行李。
出寝室楼,梅站在阳光下眨巴眼睛,仿佛这几天她直被关在地下,不见天日。校园里空无人。干枯叶子飘过宽大草坪,孩子们不久前还在草坪上扔飞盘。或另个时刻,这些新生曾穿着背心,光着脚,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
她对再小感官刺激都很敏感:秋日微风吹动她手腕上汗毛,不知名鸟儿抑扬顿挫地鸣叫;还有太阳,火热而清爽地照在她脸上,迎面而来。
同时,这儿还来大批警察。他们巡逻警车停在人行道上,腰带上搭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排新闻车等候在旁,卫星蝶形天线指向高空。很快她父母就会在晚间新闻上看到这些照片:梅,又瘦又小,行走在其他戴口罩孩子之间,像个人质。
孩子们按指示站成列,两人间隔几尺,像蛇样慢慢地走出弃置校园。
身后突然传来“啪”声,是旅行包掉在路面上声响。嗒嗒飞奔声。阵冲刺。
梅在回头前就想到这人是谁:马修。正是他,撒腿冲出队伍。他脚步声很快被二十来个警官吼叫声淹没,那些警官追上去。其他孩子停下脚步,看着马修褪色棒球帽从头上落下。在阳光下这个男孩飞速迈动步伐中,在他扯下口罩样子中,有种荣耀,或绝望——谁说得清呢?口罩缓缓飘落到他身后地上,慢得像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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