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诸唇边旧刀痕蓦然抿直,如同落定个沉重决心。他手,落向她捉住他衣襟那只手。而后,缓慢而坚定地收拢,握住自己衣襟,从她手里寸寸抽回。然后转身离去。
她神魂,也就那样寸寸,从身体里抽离。眼前世界无声崩坏、风化,雕梁画栋朽化成灰,珠白池水顷刻干涸,这世界离弃她,留给她是漠漠无尽空白。
“明白?”嗓音清冷,指尖却温暖,慢条斯理划过她下颔,在唇畔流连。
海市猛然
避身上压制重量,要不是帝旭敏捷地偏过头,她手指便要划进这国之君眼里。不容反抗亲吻,她亦毫不犹豫地咬下去。那个人用纸庚帖将她骗回帝都、用神准箭葬送她往后,那,她至少要在他意维护皇帝身上,留下不可磨灭伤。她绝望地撕扯着,像是只要足够用力,便能撕碎这可怖夜。
可是那些伤痕,最终竟都落到他身上。
她直在追寻着答案就在眼前。只要再瞬时间,便能穿过迷雾,触到他那层层掩藏灵魂。但是她退缩。只是个隐约轮廓,已经令她不忍卒问。
方诸避开她目光,取过衣袍为她披上。凉滑纯白丝绸贴附在她伤上,血混杂着水,晕染出朵朵嫣红来。他半跪在地,以修长美丽手指为她理顺衣襟。肌肤相贴处,她觉出他冰冷。
时光飞速逆行,记忆深处,仿佛也有过那样夜。那夜他为她挽发,为她结紧五色丝绦,为她佩上钢刀与镶金狻猊腰牌。她伸开双臂,像个精巧玩偶,任他用纱衣与锦裳将自己重重叠叠围裹,轻柔触着她脸颊手指,曾经那样稳健温暖。
“好,鉴明,尼华罗使臣大概就要到,你去帮抵挡半个时辰。带子不必系。”帝旭看着海市指节刹那间握得发白,深黑眼里有冷诮光,“不,还是个时辰好。”方诸牵着海市袍带双手在空中停留片刻,终于松开,转身欲走——却忽然变脸色。
海市低着头,怯怯地、然而坚定地牵住他袍襟。她自小是男孩心性,胆大妄为,十年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如此恐惧——第次是在与她初见之时。
她抬起头来,哀恳乌黑眼,像是缎子上灼穿两个空洞。
战栗痛楚如支箭瞬间贯穿他心脏。他仿佛再次看见六岁她,轻盈稚小如叶羽毛,却又坚强狡黠如匹幼狼,从十几名官兵追杀合围中奔出,带着遍体伤痕投向他怀抱。
帝旭眼里,荡漾着若有若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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