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震初。”她说着,丰厚鬈发散落下来,遮盖她面孔。
“缇兰……”他几乎惊惶起来,重又抓住她肩,低头凝视着她。
“皇妃与将军漏夜出奔,于两国而言皆是可怕耻辱,若是皇帝和英迦舅舅不肯甘休,再起战端呢?万追缉文书人马抢先抵达秋叶,羁押你母亲呢?”缇兰骤然扬起眼来。那眼光沉重灼热,像是铺天盖地野火燃到尽头,最终那瞬炽烈不可直视。
“切总可以设法。”他声音嘶哑,神色却已动摇。
“震初,你付不起这代价。这些事情若成真,你是定会后悔。”她微笑起来,眼里明厉迫人光渐渐冷下去,“但你是个明白人,你不会责怪,只会恨你自己,恨辈子。
矮榻上,看着檐下如注雨渐渐出神,不觉睡去。
缇兰睡得极沉,再没有那些不祥梦,只有无际无涯黑暗拥抱过来,她心中却空旷适意,只愿直这样陷落下去,不再醒来。
熟睡中,她蓦然觉出什冰凉坚硬东西无声地贴过来,触在脸上,散发出钢铁腥冷。
她猛地睁开两眼。
那沉重触感还在,水珠滑落下来,钻进襟领里,她仃仃地打个寒战。那是只手,钢甲下牛皮衬底都湿透,大约是怕惊醒她,只是久久停留在她面颊上。夜已深重,灯烛不知何时被风扑灭,外头雨还是湍急。眼前人单膝跪在她矮榻前,整套羽林侍卫轻甲滴着水,面貌身形都遮挡大半,但她认得。
她坐起身来,恍在梦中,只唤声他名字:“震初。”“跟走。”他压低声音,黑暗里只有对清澈茶色瞳仁,闪着焦灼光。
缇兰脸色死白,道:“不听你摆布。”“连夜潜出营地,赶七十里路来见你,就不打算再回去。”他两手捧住她面孔,不准她转开脸去。他身上散发着夜雨寒气,丝丝渗入她肌肤底下,叫她周身起寒栗,是愤怒,是哀伤,或是欣喜,她分辨不清。
“跟走。”他急切地重复道。
“你母亲怎办?”她茫然地问。
汤乾自毫无犹疑,“安排人护送你到云墨镇,即刻出海。到秋叶去接母亲,就上霍北港去,乘船南下与你会合。到海上,就再没有人拦得住们。”“季昶呢?”他摇头,“他是个大人。”“那你官位呢?”“不要,全都不要。”他忽地微笑起来,“带你走,们去做海贼。”她愣怔地看着他,过许久,才逐渐明白过来似,摇着头,用力将他双手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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