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心志定力非同般,见顾清宁定地望着他,当下道:“清……顾师妹,你……何日启程?”这简短句话,他说来却艰难无比,直如将每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般,其中更有种无法掩饰凄然。
云中居道法讲究率性随意,辈分长幼并不是那森严分明。楚寒、石矶与顾清自幼相处,可以说是小玩到大。论身份辈分自是顾清最高,楚寒居次,石矶则又要低辈。但若非大典等场合,三人彼此间都是不论辈分,只以名字又或是师兄师妹互相称呼。
可是这个晚上,楚寒那声叫惯
起,那是凶上加凶,凶无可凶,连份当属那小子劫难都会落到你头上来。到那时候,你可非止是神魂俱灭那简单,说不定多少世修来轮回因果都有可能随风而去。这可非是小事!你们若是分开,以你道行运势,倒也非是不能化解自己命中凶劫,这节你可想得清楚?”
顾清淡然道:“知道,但心已定。”
清闲真人怒哼声,重重地甩袖子,竟在轩内带起阵阵霹雳。他迈开两条短腿,从左踱到右,又从右踱到左,如此来回数十圈,方才立定,张胖脸遍布黑气,有如锅底,三角眼角垂几乎指向地面。
他怒视顾清良久,方喝道:“你自幼上山,在云中居习艺十几年,不是云中居弟子,还能是哪门哪派弟子?你师兄俺虽然不才,还不至于不敢回护本门弟子!与天下为敌又如何?道德宗紫微紫阳两个老鬼做得,俺就做不得?他奶奶,光凭俺云、中、金、山四个斗大金字,这份气概,可是富甲……富甲……”
云中金山本想说富甲天下,忽然想起道德宗家底要远比云中居殷实,他是派掌门,自不能不顾事实胡吹大气,于是憋得黑脸透紫,终于挥动胖手,掷地有声地道:“富甲方!”
顾清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中金山果然不愧是富甲方,气概非同寻常,当下大袖挥,道声“你不必烦恼,七日后俺送你上西玄山!”,就此拂袖而去,端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顾清唇角那缕淡淡笑意渐渐隐去,又捧起那本《诸仙纪传》,读起来。这次刚翻两页,她忽然抬起头来,从软榻上起身开门,行到轩外院中。
池畔崖边,正立着个气宇轩昂身影。他背向木轩,呆立不动,完全没注意到顾清正向他行来。
直到顾清轻轻地咳声,他才悚然而惊,如电般转过身来,看见月下绰约立着顾清,时间从容尽失,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这人正是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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