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从来不知道,这九龙九凤冠竟是如此沉重。她已经戴整整天夜,如今感觉就像顶着座泰山,肩颈酸疼到无以复加,令整个身躯摇摇欲坠。可她不敢摘下来哪怕瞬。
按照规矩,她应该身着丧服,而不是翟衣、凤冠这种礼冠之服。但唯有最正式、规格最高煊赫冠服,才能高调彰显出皇后身份,压制住对面滔天凶焰。就像是孔雀只有在被强敌激怒时,才会亮出最漂亮羽毛。
过去十多天里,简直如同噩梦般。张皇后心情从愤怒到惊慌,再点点滑入绝望深渊。她已经精疲力尽,真想扑在丈夫或儿子怀里痛哭场。可是他们个躺在梓宫里动不动,另外个在遥远南京粉身碎骨。
隔着重重雨幕,汉王与汉王世子身影有些狰狞。他们向天子和太子下毒手,他们买通禁军与阁臣,他们已经筹划好切。只要直这对峙着,天平便会慢慢倾斜过去。
不知不觉,她身躯朝前弯去。张皇后骤然警觉,脊背挺,双手从两个儿子手里拔出来,去扶凤冠两侧。现在她全凭这顶凤冠在提醒自己身份与责任,若是它不小心坠地,张皇后不确定自己还
不敢擅动,以免造成误会。
可禁军这种不表态,也是种表态,看来汉王没少下功夫。
吴定缘再次看向午门,这回他看得透彻多。原来这个难以言喻诡局,竟是天灾、地势与诸多微妙人心彼此角抵而形成均势。整个大明最聪明、最凶狠、最高贵群人聚在块,盘结成大团错综复杂绳结,密网纠葛,渊深如海。
老天爷就像是个高明丑角,随手拨弄几下,便向瓦子里观众们抛出个荒诞至极却真实无比难题。
“哎,要是太子在就好喽……”海寿哽咽起来,不停地用衣袖擦脸,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只要他在,汉王切举动,都将丧失正当性;只要他在,所有人都不会首鼠两端;只要他在,切僵局都不再是僵局。
“原来如此,啧,真是麻烦。”
海寿听到身后人感叹这句。他不明白,这个来路不明家伙在抱怨什。忽然间他感觉脖颈痛,“咕咚”下趴到在地上,登时昏过去……
张皇后轻轻吐出口浑浊气息,晃动肩膀,试图缓解下来自头顶凤冠压力。
这顶凤冠层叠三重,前饰九条衔珠金龙,下分九羽点翠金凤,宝钿璎珞,兰叶博鬓,天下没有比这更华贵雍容顶冠。皇后只有在极重大祭礼场合,才会戴上它出现在皇帝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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