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彪知道他脾气,不以为忤,带着他来到后屋。屋角有个带着臊气木马桶,杜阿毛把它挪开之后,地板露出个小门——竟是个地窖。方三响眉头皱,这可不似病人待地方。
地窖门开,股阴寒之气缠腿而上。三人依次顺着木梯爬下去,杜阿毛扭亮盏煤气灯,惊得地窖里阵簌簌声,大概是老鼠逃走。昏黄灯光下,可以见到里面草席上蜷缩着个人。
方三响定睛看,登时惊:“洋人?”那个病人毡帽下露出缕金发,再仔细照,身咔叽布米黄短衣,应该是租界巡捕房包探。
个洋籍包探被关在青帮地窖里,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迎着方三响目光,刘福彪表情平静而狰狞:“方医生,你先给他瞧瞧病吧。”方三响狠狠瞪杜阿毛眼,知道自己又被骗。这肯定是青
医,轮不到他们几个红会实习医生操心。
铜铃在耳畔铛铛响起,方三响赶紧收回纷乱思绪,因为电车马上就要抵达终点站外洋泾桥。
个衣袖内卷瘦高汉子和个黑壮汉恭敬地等在车站前。下车乘客很有默契地绕过他们,加快脚步离去。方三响从电车上跳下来,眉头微皱:“不是说自己过去吗?不用接。”
杜阿毛满面笑容:“方医生这辛苦,怎好不接呢?哎呀,其实这二等车席点也不适意,干吗不坐等?”
“等通站要十五分,二等只要六分。”
“下次还是乘黄包车吧,都是帮内兄弟车子,不用客气。”杜阿毛从他手里抢过医药包,塞到旁边樊老三手里。樊老三曾经在红会总医院门口跪天,如今见到他,脸上仍讪讪。
两辆崭新黄包车早停在站前,杜阿毛不由分说把方三响推上去,然后跳上另外辆,招呼出发。方三响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没再坚持。
自从祥园烟馆赤痢事件后,本来他不想跟青帮再有任何瓜葛。可今天早上杜阿毛打电话到医院,请他过来闸北看个病。电话里杜阿毛千求万恳,说人命关天,就差没拿自己老母发誓。方三响是吃软不吃硬性子,磨不过他,只好下夜班匆匆赶过来。
这次两辆黄包车没有去祥园烟馆,而是沿着苏州河畔走几里地,来到劳勃生路上处坐褥铺子。这里专营棉麻被褥,前屋支摆布架,后屋弹着棉花,进去满眼飘絮子。
进账房,刘福彪坐在正中,还是那副桀骜阴沉面孔。他见方三响来,搁下手边棉线,起身相迎。方三响直接道:“病人在哪里?什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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