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彪颓然地坐在岗哨板凳上,摆摆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无所谓,只是放不下福字营弟兄们。他们哪日重操旧业,还望方医生多关照哇。”
重操旧业?福字营是陈其美麾下第主力,刘福彪讲出这样话,难道对讨袁之战没有信心?方三响知道患者会因为自身病痛影响到情绪,对未来判断会倾向于悲观,但军之将居然在开战前要“托孤”,这委实不是吉兆。
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胡乱嗯嗯几声。刘福彪大概也意识到情绪外露略多,赶紧收敛,随口问几句病情事项,算是遮掩过去。
方三响离开岗哨,上车之前又回头看眼。夜色中万寿宫形体模糊,晦暗不明。那些昔日盟友要分道扬镳,要胆气尽丧,不知此刻在宫殿里陈无为,是真没觉察到自己处境,还是刻意扮出副信心十足模样。
方三响也同样陷入困惑。无论情感上还是道理上,他自然是支持陈其美,支持孙先生,可为什这次癸丑讨袁举动,并没有复刻辛亥反清那样呼百应
。这病也叫糖尿病,是个很棘手病症。他又让刘福彪把鞋袜脱掉,结果发现他左脚底板隐隐出现圈溃疡。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很多糖尿病人脚最后都会烂掉,不得不截肢。
刘福彪听完方三响介绍,脸色霎时黯淡下去。他本来就有些萎靡,这会儿变得更加颓丧。
“这病会死人吗?”
“慢性病,不过时间长也很危险。”
“那有什法子可以治?”
方三响迅速回想下。根据欧美最新研究,这病大概与人胰腺有关。但到底如何治愈,目前并没有特别有效办法。方三响只好建议他采用燕麦疗法,每隔两个小时吃十六盎司[3]燕麦与黄油混合物,彻底戒糖,也许能延缓下症状。
方三响打开药箱,用小玻璃管取些刘福彪尿样,打算带回医院去化验下:“红会总医院条件有限,等结果出来,建议你还是去广慈、仁济、宝隆之类专门医院看看。”
听到“广慈”二字,刘福彪眼角哆嗦,似乎被尖刀割下,神色居然有些惶惶然。
方三响觉得实在古怪,他原来在闸北何等凶悍,刀头舔血眼不眨,怎现在被个慢性病吓成这样?还是说,这人还有别心事?
柯师太福教授曾经说过,个合格医生,不只要找出病人身上疾病,还要找到病人心中疾病,两者往往密切相关。方三响犹豫下,开口问道:“刘统带可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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