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新下来龙华水蜜桃。”孙希把布兜递给她。
邢翠香头鬈发,身穿条浅白色收腰无袖连衣裙,看上去时髦得很。她接过布兜:“哎呀呀,孙叔叔,龙华水蜜桃要七月半才好吃。这个时节,市面上都是外地桃子冒充。你怎这容易上当?”
孙希努力辩解道:“只要够甜就行,是不是龙华出又不打紧。”邢翠香笑道:“你给人开刀,也是这敷衍事吗?”孙希笑起来:“好啦,好啦,
家驹离开他生活二十余年上海。那个站在甲板上孤独身影,既像是在缅怀过去,又像是在为当下担忧,同时还带着点对未来茫然。
孙希已经数不清这是开战后送别第几个朋友。更可悲是,他从来没有接过任何朋友回来。
船只很快变成黄浦江上个小黑点,孙希默默转身离开十六铺码头。他上辆黄包车,淡淡地说去赫德路爱文义路。半路上车夫出于职业习惯,还想随口跟客人闲聊几句,可这个客人声不吭,整个人蜷缩在车座上,掏出张皱巴巴照片。
这张照片微微泛黄。年轻姚英子面对着镜头,略带羞涩。在她身后,孙希脸狼狈,正要避过方三响肩扛条长木凳。这是农跃鳞在九〇年医院落成典礼上抓拍,其时三个人俱不到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少。照片虽已褪色,却依旧洋溢着雀跃活力。
九二八年农跃鳞逃离上海时候,曾把批文件藏在福州路书铺。里面除他记录四二真相,还有历年来珍藏批照片,包括这张。孙希去替他收回文件时,顺便把这张揣到自己口袋。
全面抗战开始之后,方三响和姚英子消息全无,生死不知。孙希本性并不喜欢庶务,可如今要孤守红会第医院,被迫与多方周旋,实在是心力交瘁。每到快撑不住时候,他就拿这张照片来看看,聊以慰勉。
饶家驹离开上海,对孙希打击颇大,觉得主心骨又被抽走根,内心惶恐更添几分。这次,即使是老照片也无法把焦虑安抚下去。
“老方啊,英子啊,你们好歹传个消息回来呀,哪怕句话也行,不然可快撑不住啦。”他盯着照片,嘴里委屈地嘟囔着。
黄包车很快抵达赫德路和爱文义路交界路口。这里属于公共租界,路上自行车和汽车络绎不绝,远处咖啡厅音乐依旧飘扬,沿街很多小贩叫卖零食瓜果,仿佛生活如旧时。孙希从其中个小贩手里买几个大桃子,拎着布兜来到处三层小公寓二楼。
他敲门,邢翠香从里面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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