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听见,只是笑,然后告诉她:“只是太突然,连神经都没反应过来。等它反应过来,那才疼呢,流好多血,疼得差点儿昏过去。”
余周周从空白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夕阳,发现太阳早就不知道在什时候隐匿踪迹,天空像是被蓝黑钢笔水浸透样,只有边缘处还隐约泛着粉红。
回家吧,天都黑。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拎起脚边小饭兜,把卡带装进去,然后镇定自若地走回家。晚饭时候继续和余乔哥哥抢青椒炒肉里面肉丝,然后把新生字抄十遍——于老师今天刚刚表扬过她和另外三个小同学,说他们字写得工整。和余乔起看完动画片,她回到自己和妈妈小屋。余乔紧随其后,再次索要那盘红白机卡带,余周周也再次从书柜上抽出本《格林童话》跟他对峙。
“你能不能换本?幼稚不幼稚?”余乔痛心疾首地扯
爸爸妈妈不让跟你玩。
爸爸妈妈告诉离你远点。
在余周周遇见奔奔之前,在她家还没有动迁之前,在她记忆还很模糊幼年,这两句话并不是很陌生。孩子是大人折射,他们学着大人样子,用远离瘟疫方式来凸显自己洁白,过后还要抚胸长叹,副劫后余生后怕和庆幸。
这两句话,和动迁时候,站在旁围观拼命扑灭火苗抢救木料妈妈那群邻居笑容起印刻在余周周脑海中。彼时她只有恐惧感觉,出于本能,但是因为懵懂而并不怎疼痛。然而随着成长,她越来越懂事,每每翻找过往回忆,这些慢性毒药般伤害就会越发显示出它厉害。
懂事。懂得当初上帝用懵懂来帮你屏蔽伤心事。
如果说以前疼痛是因为有人拿刀划伤她,那现在疼痛则是因为,她知道那些人为什伤她。
为些与她无关,却生也不可能摆脱荒谬理由。
余周周独自蹲在马路边,哭不出来。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挤半天,眼泪也抛弃她。
她并没有感觉到很愤怒,也没有感觉到很委屈,她只是视野片空白地蹲在那里,什都没想。以前,奔奔家邻居是个因为工伤而失去右手食指和拇指残疾叔叔,叔叔人很善良,小朋友们有时候会去他家后院捡小木板和刨花玩。余周周曾经问过他,断手时候疼不疼。叔叔说,机器刷地下切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手指就掉下来。断茬儿是白,甚至都没流血。
“他骗人。”丹丹小声说,“为显示他不怕疼,逞能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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