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面不再只有只言片语感慨,她要尽量详细地梳理清楚来龙去脉,好像这样就能搞清楚,究竟谁才是对。
比如三舅妈强烈反对轮岗,再坚持请保姆或者护工照顾,而大舅则认为这多子女都有手有脚却非要外人来照顾,这传出去简直是笑话。
比如二舅妈担心因为大舅家余乔是唯孙子,所以房子归属最终会落到他身上。
比如妈妈很反感二舅妈临阵脱逃找工作行为,认为他们家三口是外婆家常住民,外婆还手把余玲玲带大,出去找那几百块钱工资工作,还不如不雇用外人,而是大家每个月付给二舅妈工钱;但二舅回护妻子,认为这是性质不同事情——至于哪里性质不同,他们从来没有吵出个结果。
比如……
弟和妹妹面前不好做,却又不敢阻止妻子。
他直性子软弱,余周周记得小时候有次看见他和舅妈领着余玲玲从游乐场回来,他戴着鸭舌帽上面画着唐老鸭,戴得太紧,导致耳朵都被压下来,像只耷拉耳朵小狗。
余婷婷笑嘻嘻地指着他耳朵说:“二舅,你耳根子真软。”
余玲玲笑,余周周也觉得很有趣,却不小心看到舅妈变色脸和外婆苦笑。
“先出去抽根烟,周周。你好好看着输液瓶。”他又唠叨遍,就拿起外套站起身出门。
“陈桉,他们再吵下去,觉得都憔悴。”
嗯,就是这个词,连疲惫都不足以形容。就是憔悴。
终于外婆情况好很多,神志清明,只是行动不便,仍然需要卧床。余周周直不知道那些里里外外压抑着争吵声究竟有多少传入昏睡中外婆耳朵里面,但外婆脸上是贯平静,她靠在床头软垫上,在腰后塞上软枕头,把儿女都叫到面前,对于他们争执,她只字未提。
“请个护工过来吧,人家比较专业,也省得耽误你们时间,不想拖累你
周周坐在椅子边看着外婆安详睡脸,轻轻地叹口气。
外婆,你不要生病太久,定要尽快好起来。
因为久病床前无孝子。
十四岁余周周,已经学会幼稚而婉转刻薄。
外婆生病这件事情,她直写给陈桉。从细碎拌嘴到每次争吵,家长里短评判挑理。有时候,她会觉得在个“外人”面前这样揭自家人短是很难为情,然而过年时还颇为和睦大家庭浮现出背后斑斑点点,让尚且不能淡然地平视“大人”余周周心头忧虑重重,她只能在写给陈桉信里面讲述这些,让所有阴郁都从笔端流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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