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芝道:"世钧!"世钧抬起头来,见翠芝披着晨衣站在房门口,用骇异眼光望着他,又道:"你在这儿干什?这时候还不去睡?"世钧道:"就来。"他都坐麻,差点站不起来,因将那张信笺夹夹在书里,把书合上,依旧放还原处。翠芝道:"你晓得现在什时候?都快三点!"世钧道:"反正明天礼拜天,不用起早。"翠芝道:"明天不是说要陪叔惠出去玩整天,也不能起得太晚呀。把闹钟开十点钟。"世钧不语。翠芝本来就有点心虚,心里想难道给他看出来,觉得她对叔惠热心得太过分,所以他今天态度这样奇怪。
他不等闹钟闹醒,天亮就起来两遍,大概是螃蟹吃坏,闹肚子。叔惠来吃午饭,他也只下来陪着,喝两口汤。多年不见老朋友,旦相见,因为是极熟而又极生人,说话好象深不是,浅又不是,彼此都还在暗中摸索,是种异样心情,然而也不减于它愉快。三个人坐在那里说话,世钧又想起曼桢来。他们好象永远是三个人在起,他和叔惠另外还有个女性。他心里想叔惠不知道可有同感。
饭后翠芝去煮咖啡,因为佣人没用过这种蒸馏壶。叔惠正在说美国情形,在战时因为需要用人,机会倒比较多,待遇也比较好。世钧道:"你这下子真是熬出资格来。懊悔那时候没跟你走。是你说,在这儿混不出什来。"叔惠道:"在哪儿还不都是混,只要心里还痛快就是。"世钧道:"要说们这种生活,实在是无聊,不过总结下,又彷佛还值得。别不说,光看这两个孩子,人生不就是这回事吗?"叔惠不由得看他眼,欲言又止。翠芝随即捧着咖啡进来,打断话锋。
叔惠饭后又出去看朋友,去找个老同事,天南地北谈起从前熟人,那老同事讲起曼桢曾经回到他们厂里找过事,留下个地址,这是去年事,彷佛她结过婚又离婚。叔惠便把地址抄下来。那同事刚巧那天有事,约改天见面,叔惠从那里出来,时兴起,就去找曼桢。她住那地方闹中取静,简直不像上海,条石子铺小巷走进去,带石库门房子,巷底却有扇木栅门,门内有很大个天井。傍晚时分,天井里正有个女佣在那里刷马桶,沙啦沙啦刷着。就在那阴沟旁边,高高下下放着几盆花,也有夹竹桃,也有常青盆栽。
这里住户总不止家,又有个主妇模样胖胖女人在院子里洗衣裳,靠墙搭张板桌,在那板桌上打肥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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