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钻在黑布里为人拍照片,在摄影机镜子里瞥见他母亲。他从箱子盖底下抽出他手,把嘴凑上去,怔怔地吮着手背上红痕。
关于他母亲,他知道得很少。他知道她没有爱过他父亲。就为这个,他父亲恨她。她死,就迁怒到她孩子身上。要不然,虽说有后母挑拨着,他父亲对他不会这样刻毒。他母亲没有爱过他父亲——她爱过别人吗?……亲戚圈中恍惚有这个传说。他后母嫁到聂家来,是亲上加亲,因此他后母也有所风闻。她当然不肯让人们忘怀这件事,当着传庆面她也议论过他母亲。任何话,到她嘴里就不大好听。碧落陪嫁女佣刘妈就是为不能忍耐她对于亡人诬蔑,每每气急败坏地向其他仆人辩白着。于是传庆有机会听到点他认为可靠事实。
用现代眼光看来,那点事实是平淡得可怜。冯碧落结婚那年是十八岁,在定亲以前,她曾经有个时期渴想着进学校读书。在冯家这样守旧人家,那当然是不可能。然而她还是和几个表姊妹背背地偷偷地计画着。表妹们因为年纪小得多,父母又放纵些,终于如愿以偿。她们决定投考中西女塾,请个远房亲戚来补课。言子夜辈分比她们小,年纪却比她们长,在大学里已经读两年书。碧落面艳羡着表妹们幸运,面对于进学校梦依旧不甘放弃,因此对于她们投考切仍然是非常关心。在表妹那儿她遇见言子夜几次。他们始终没有单独地谈过话。
言家挽人出来说亲。碧落母亲还没有开口回答,她祖父丢下老姨娘坐在旁吸水烟,先格吱笑,插嘴道:“现在提这件事,可太早点!”那媒人陪笑道:“小姐年纪也不小——”老姨娘笑道:“倒不是指她年纪!常熟言家再强些也是个生意人家。他们少爷若是读书发达,再传个两三代,再到们这儿来提亲,那还有个商量余地。现在……可太早!”媒人见不是话,只得去回掉言家。言子夜辗转听到冯家答覆,这气非同小可,便将这事搁下来。
然而此后他们似乎还会面过次。那绝对不能够是偶然机缘,因为既经提过亲,双方都要避嫌疑。最后短短会晤,大约是碧落主动。碧落暗示子夜重新再托人在她父母跟前疏通,因为她父母并没有过斩钉截铁拒绝表示。但是子夜年少气盛,不愿意再三地被斥为“高攀”,使他家庭蒙受更严重侮辱。他告诉碧落,他不久就打算出国留学。她可以采取断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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