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愿意试试看。在某种范围内,她什都愿意。她侧过脸去向着他,小声答应着:“懂得,懂得。”她安慰着他,然而她不由得想到她自己月光中脸,那娇脆轮廓,眉与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她缓缓垂下头去。柳原格格笑起来,他换副声调,笑道:“是,别忘,你特长是低头。可是也有人说,只有十来岁女孩子们适宜于低头。适宜于低头,往往来就喜欢低头。低多年头,颈子上也许要起皱纹。”流苏变脸,不禁抬起手来抚摸她脖子,柳原笑道:“别着急,你决不会有。待会儿回到房里去,没有人时候,你再解开衣领上钮子,看个明白。”流苏不答,掉转身就走,柳原追上去,笑道:“告诉你为什你保得住你美。萨黑荑妮上次说:她不敢结婚,因为印度女人闲下来,待在家里,整天坐着,就发胖。就说:中国女人呢,光是坐着,连发胖都不肯发胖——因为发胖至少还需要点精力。懒倒也有懒好处!”
流苏只是不理他,他路陪着小心,低声下气,说说笑笑,她到旅馆里,面色方才和缓下来,两人也就各自归房安置。流苏自己忖量着,原来范柳原是讲究精神恋爱。她倒也赞成,因为精神恋爱结果永远是结婚,而肉体之爱往往就停顿在某阶段,很少结婚希望,精神恋爱只有个毛病:在恋爱过程中,女人往往听不懂男人话。然而那倒也没有多大关系。后来总还是结婚、找房子、置家具、雇佣人——那些事上,女人可比男人在行得多。她这想,今天这点小误会,也就不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晨,她听徐太太屋里鸦雀无声,知道她定起来得很晚。徐太太仿佛说过,这里规矩,早餐叫到屋里来吃,另外要付费,还要给小账,因此流苏决定替人家节省点,到食堂里去吃。她梳洗完,刚跨出房门,个候守在外面仆欧,看见她,便去敲范柳原门。柳原立刻走出来,笑道:“块儿吃早饭去。”面走,他面问道:“徐先生徐太太还没升帐?”流苏笑道:“昨儿他们玩得太累罢!没听见他们回来,想必定是近天亮。”他们在餐室外面走廊上拣个桌子坐下。石阑干外生着高大棕榈树,那丝丝缕缕披散着叶子在太阳光里微微发抖,像光亮喷泉。树底下也有喷水池子,可没有那伟丽。柳原问道:“徐太太他们今天打算怎玩?”流苏道:“听说是要找房子去。”柳原道:“他们找他们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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