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见手搁在棵棕榈树上,突出环环淡灰色树干非常长。沿着欹斜树身路望过去,海天色,在耀眼阳光里白茫茫,睁不开
距离呼声,但是不像阿尔卑斯山上长呼耍花腔。同样单调,日本能剧有鬼音,瓮声瓮气像瓮尸案冤魂。蒙古歌不像它们有地方性——而且地方性浓到村俗可笑地步——只是平平,个年青人喉咙,始终听着很远,初民声音。她连听好几遍,坚持把唱机唱片都还他们。
荒木在北京住过很久,国语说得比她好。之雍告诉她他在北京隔壁邻居有个女孩子很调皮,荒木常在院子里隔着墙跟她闹着玩,终于恋爱,但是她家里当然通不过。她结婚,荒木也在日本订婚,是他自己看中个女学生。战时未婚妻到他家里来住阵子,回去火车被轰炸,死。结果他跟家里下女在神社结婚。
那北京女孩子嫁丈夫不成器,孩子又多,荒木这些年直经常资助她,又替她介绍职业。有次她实在受不,决定离开家,她丈夫跪下来求她,孩子们都跪下。她正拿着镜子梳头发,把镜子丢,叹口气,叫他们起来。
九莉见过她次,骨瘦如柴,但是并没有病容,也不很见老,只是长期精神与物质上煎逼把人熬成人干,使人看着骇然。看得出本来是稚气脸,清丽白皙,额部像幼童似圆圆突出,长挑身材,烫发,北派滚边织锦缎长袖旗袍,领口瘦得大出圈。她跟荒木说说笑笑很轻松,但是两人声调底下都有种温存。
“她对荒木像老姐姐样,要说他,”之雍后来说。
九莉相信这种古东方境界他也做得到。不过他对女人太博爱,又较富幻想,来就把人理想化,所以到处留情。当然在内地客邸凄凉,更需要这种生活上情趣。
“倒很喜欢中学教员生活,”他说过。
报社宿舍里生活,她想有点像单身教员宿舍。他喜欢教书。总有学生崇拜他,有时候也有漂亮女同事可以开开玩笑。不过教员因为职位关系,种种地方受约束。但是与小康小姐也只能开开玩笑,跟个十六岁正经女孩子还能怎样?
他也确是忙累,办报外又创办个文艺月刊,除少数转载,个杂志全是他个人化名写。
她信上常问候小康小姐。他也不短提起她,引她话,像新做父母人转述小孩妙语。九莉渐渐感觉到他这方面精神生活对于他多重要。他是这个人,有什办法?如果真爱个人,能砍掉他个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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