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懂得。
也像那只鸟,叫那声。也不是叫哪个人,也没叫出什来。
她短裙子在膝盖上面就完,露出双轻巧腿,精致得象橱窗里木腿,皮色也像刨光油过木头。头发剪得极短,脑后剃出个小小尖子。没有头发护着脖子,没有袖子护着手臂,她是个没遮拦人,谁都可以在她身上捞把。她和振保随随便便,振保认为她是天真。她和谁都随便,振保就觉得她有点疯疯傻傻。这样女人,在外国或是很普通,到中国来就行不通。把她娶来移植在家乡社会里,那是劳神伤财,不上算事。
有天晚上他开着车送她回家去。他常常这样送她回家,可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因为他就快要离开英国,如果他有什话要说。早就该说,可是他没有。她家住在城外很远地方。深夜汽车道上,微风白雾,轻轻拍在脸上像个毛毛粉扑子。车里谈话也是轻轻飘飘,标准英国式,有下没下。玫瑰知道她已经失去他。由于种绝望执拗,她从心里热出来。快到家时候,她说:“就在这里停下罢。不愿意让家里人看见们说再会。”振保笑道:“当着他们面,也定会吻你。”面说,面他就伸过手臂去兜住她肩膀,她把脸磕在他身上,车子路开过去,开过她家门口几十码,方才停下。振保把手伸到她丝绒大衣底下面去搂着她,隔着酸凉水钻。银脆绢花,许许多多玲珑累赘东西,她年轻身子仿佛从衣服里蹦出来。振保吻她,她眼泪流脸,是他哭还是她哭,两人都不分明。车窗外,还是那不着边际轻风湿雾,虚飘飘叫人浑身气力没处用,只有用在拥抱上。玫瑰紧紧吊在他颈项上,老是觉得不对劲,换个姿势,又换个姿势,不知道怎样贴得更紧点才好,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在他身上。振保心里也乱主意。他做梦也没想到玫瑰爱他到这程度。他要怎样就怎样,可是……这是绝对不行。玫瑰到底是个正经人。这种事不是他做。
玫瑰身上从衣服里蹦出来,蹦到他身上,但是他是他自己主人。
他自制力,他过后也觉得惊讶。他竟硬着心肠把玫瑰送回家去。临别时候,他捧着她湿濡脸,捧着咻咻鼻息,眼泪水与闪动睫毛,睫毛在他手掌心里扑动像个小飞虫,以后他常常拿这件事来激励自己:“在那种情形下都管得住自己,现在就管不住吗?”
他对他自己那晚上操行充满惊奇赞叹,但是他心里是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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