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学正忽然拍案,扬高声音:“你这是误人子弟!”
崔白不惧不恼,只本正经地朝他欠身,垂目而立。
画学正强压压火气,转而向道:“中贵人若要学画,画院中自有待诏、艺学可请教,初学时要慎择良师,切莫被不学无术者引入歧途。”
亦躬身做恭谨受教状。画学正又狠狠地瞪崔白眼才拂袖出门。
待他走远,崔白侧首视,故意正色道:“中贵人请另择良师,勿随这不学无术者误入歧途。”
摹黄居寀花鸟图,惟独公子例外,只侧首看窗外,画是庭中枝上飞禽。”
崔白摆手哂:“黄氏花鸟工致富丽,这辈子是学不好,索性自己信笔涂鸦。”
亦含笑道:“崔公子落笔运思即成,不假于绳尺,而曲直方圆,皆中法度。怀吉向深感佩服。”
“中贵人谬赞。”言罢崔白重又徐徐提笔,落笔之前忽然再问:“难道这画院中还有人曲直方圆尚在法度之外?”
自然有。但只淡然笑,没有回答。
回答是:“若崔公子引走上是歧途,那此生不愿再行正道。”
们相视笑,此后更显亲近。在他建议下,们彼此称呼不再那客气,他唤名字,亦以他字“子西”称他。
画学正越发厌恶崔白,屡次向同僚论及他画艺品行,
许是自己也有答案,崔白未再追问,衔着缕清傲笑意转身继续作画,前额有几缕永远梳不妥帖发丝依旧垂下,随着他运笔动作不时飘拂于他脸侧,而他目光始终专注地落于画上,毫不理会。
由此们逐渐变得熟稔,不时相聚聊些书画话题,他看出对丹青兴趣,主动提出教,自是十分乐意,在们都有闲时便跟他学习画艺。
日他教以没骨法画春林山鹧,画院画学正途经们所处画室,见挥毫作画居然是,大感讶异,遂入内探看。当即收笔,如常向他施礼。他未应答,直直走至身旁,凝神细看所作画。
自祖宗以来,国朝翰林图画院直独尊黄筌、黄居寀父子所创黄氏院体画风,画花竹翎毛先以炭笔起稿,再以极细墨线勾勒出轮廓,继而反复填彩,画面工致富丽,旨趣浓艳。而此刻画学正见画设色清雅,其中山鹧未完全用墨线勾勒,片羽细部多以不同深浅墨与赭点染而成,大异于被视为画院标准黄氏院体画,立时脸沉,朝崔白冷道:“是你教他这样画?”
崔白颔首,悠悠道:“画禽鸟未必总要勾勒堆彩,偶尔混以没骨淡墨点染,也颇有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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