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仍坐着,懒懒地往椅背上靠,侧头审视对面壁上秋荷图片刻,然后颔首道:“甚好甚好……只是某处略欠笔。”
画学正不免好奇,当即问:“那是何处?”
崔白唇角上扬:“这里。”同时手拈起案上蘸墨笔,忽地朝画上掷去,待他话音落,那笔已触及画面,在叶秋荷下划抹斜斜墨迹。
此举太过突兀,众画学生失声惊呼,回视崔白眼,旋即又都转看画学正,细探他脸色。
画学正气得难发言,手指崔白,微微颤抖:“你,你……”
有诸多贬意,崔白也就频遭画院打压,每次较艺,他画均被评为劣等,从来没有被呈上以供御览机会。
崔白倒不以为意,依然行素地按自己风格写生作画,对画院*员教授并不上心,每逢讲学之时,他不是缺席便是迟到,即使坐在厅中也不仔细听讲,常透窗观景神游于外,或干脆伏案而眠,待画院*员讲完才舒臂打个呵欠,悠然起身,在*员怒视下扬长而去。
某次恰逢画学正讲学,主题是水墨画艺,待理论讲毕,画学正取出事先备好双钩底本,当场挥毫填染,作幅水墨秋荷图,墨迹稍干后即挂于壁上,供画学生们品评。
确也是幅佳作,画中秋荷风姿雅逸,虽是水墨所作,却画出莲蓬与叶返照迎潮,行云带雨意态。画学生们自是赞不绝口,随即纷纷提笔,开始临摹。
画学正以手捋须,扫视众人,怡然自得。不想转眸间发现崔白竟丝毫未曾理会,坐在最后列角落里,又是伏案酣然沉睡模样。
“啊!学生时不慎,误拈带墨笔,大人恕罪。”崔白壁告罪,壁展袖站起,迈步走至画学正面前,再次优雅地欠身致歉。
画学正当下笑意隐去,黑面唤道:“崔白!”
崔白似睡得正熟,没有点将醒意思。画学正又厉声再唤,他仍无反应,见场面渐趋尴尬,便走近他,俯身轻唤:“子西。”他才蹙蹙眉,缓缓睁开惺忪双目,先看看,再迷糊地盯着画学正看半晌,方展颜笑道:“大人授课结束?”
“是结束,”画学正含怒冷道,“但想必讲得枯燥,难入尊耳,竟有催眠作用。”
崔白微笑道:“哪里。大人授课时直听着呢,只是后来大人作画,众学生都趋上旁观,离得远,眼见着挤不进去,所以才决定小寐片刻,等大人画完才细细欣赏。”
“是?”画学正瞥他眼,再不正眼瞧他,负手而立,望向窗外碧空,说:“那依你之见,鄙人此画作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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