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流完眼泪
人往往尴尬，会自然而然地借由低头喝水缓解，于是没有人拒绝。
因为心里不是滋味，嘴里也不是滋味，所以水里那点轻微异味，就这样被味觉不那
灵敏老人们忽略
。
可是周老先生
看见水，更想上厕所，虽然跟大家样接过纸杯，他低头抿抿，做个样子，没入口。
导师看所有人都喝，就满意地点点头，让大家闭上眼，开始用低沉声音讲“死后世界”——思想基本是从各大宗教教义里东榔头、西杠子嫁接，听着玄玄乎乎，仔细想还有点对。在这个思想包装下，内容似乎也变得可信。
导师演讲内容大概是：人死以后会进入另个世界，重新拥有亲人，尘世亲人都是假、临时，属于障眼法，只有另个世界亲人才是真实。很多老年人晚年即使儿孙绕膝，依然孤独空虚，原因就是这个。另个世界亲人，是可以在导师指导下自己感应，他们这些人聚在这里，就是为寻找自己灵魂栖息所。
论纠正，纠得他自惭形秽，这顿饭再不敢出声犯傻，才算作罢。
他们不想听他说话，他就只好给他们夹菜找存在感，可是夹菜也招人烦。
韩周会嚷嚷：“姥爷，
不吃那个，您怎又忘！”
蓓蓓会直接盖住碗：“管您自己吃吧！”
这都是鸡毛蒜皮，不能跟外人说，说要让人笑话——怎，什时代，您老还非得享受“太上皇”待遇，开口训话，全家都得放下碗筷、正襟危坐不可？
导师培训指导为期十天，费用是每个人四万——当然，虽然大家每天吃糠咽菜，饭桌上素得连鸡蛋都没有，但这主要是为“净化身心、回归自然”，据说饭桌上那些其貌不扬素菜都是精心培育“有机蔬菜”，四万块远远不够，缺口是导师自掏腰包做公益补贴。
为防止他们受外界干扰，手机信号都是屏蔽，等十天结束，导师会把他们送回家，每人发套小红帽、小旗子和旅游纪念品，脚他们套说辞，让他们假装出门旅游，蒙蔽那些“假家人”，省得社会出现混乱。
在
这不是无理取闹？
于是只好统统化作眼泪。
看似很长分钟居然眨眼就流过去，周老先生惊醒过来，发现周围眼眶通红不止他个。
有人搂他肩，有人拍他手，都仿佛同病相怜，自从老伴去世，周老先生还是头次在人群中找到归属感，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这时，大厅里进来几个人，用次性纸杯端水给老人们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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