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裹匆匆与他擦肩而过,瞥见这声威赫赫安定侯那张苍白俊秀脸,心里暗叹口气,觉得可惜,然而也仅此而已,王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如今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拜谁所赐,也知道自己该干什。
帝都夜色就这样深沉浓重起来。
等伺候李丰睡下,祝小脚才壮着胆子遛出来,拎起伞颤颤巍巍出来看顾昀。
顾昀快要融在雪地里,祝小脚便拿着兰花指摔打回廊上灰衫小内侍:“狗奴才,下这大雪,也不知道给侯爷拿把伞,眼珠子长着出气用吗?”
在小内侍眼里,万人嘲弄祝小脚就已经是顶天大官,顿时给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般也就越发容不下别人对他发出同样质疑。
王裹脸都快笑僵:“皇上……”
李丰忽然打断他:“国舅,朕这阵子,心里直有个问题——玄铁虎符乃是武帝所赐,顾昀为何会顺顺当当主动交还给朕?”
王裹呆,壮着胆子看隆安皇帝眼,觉得这问题简直是吃饱撑——难道皇上还盼着顾昀作天作地大闹场,或者干脆造反吗?
“这……”王国舅心里飞快转念,不知道怎说合适,只好以不变马屁应万变君心,回道,“皇上千古明君,臣等皆当鞠躬尽瘁侍奉左右,不过小小张玄铁虎符,便是皇上要们这些人身家性命,谁又会有怨言呢?”
顾昀将睫毛上沾雪渣眨掉,不以为意道:“公公别吓唬小孩,皇上让出来凉快凉快,遮着伞还怎凉快?”
祝小脚三步并两步颠到他面前,伸手想拍他身上雪花,不料自己先“哎哟”声——
李丰低低地笑两声:“恐怕未必啊,国舅,朕也是今天才想明白,其实顾昀交不交玄铁虎符都是样,四方将领身居要职者,有多少是顾氏党?如今军中之事,侯爷比朕说话还要管用呢,虎符不过是个虚物,于他有什用?”
李丰说话时声音和缓,压在嗓子眼里将出未出似,像是亲切午后闲聊,王裹听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下,只觉得这话中杀机快要满溢出来。
“今日宣国舅进宫,本是想找你说说楼兰之事,算吧。”李丰疲惫极似摆摆手,“爱卿且去,朕也累。”
王裹连忙应声,低眉顺目地退出西暖阁。
这年也不知怎,分明已经过雨水节气,京城里雪却场连着场,总是牵牵绊绊地下不干净,顾昀跪不到小半个时辰,朝服上已经结层冰渣,肩头玄铁被细雪盖住,越发冰冷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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