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头似有似无地点下,嘴唇不见动,声音却叫人听得清清楚楚:“你去叫他声,就说时辰到,请他上路。”
“?”胡笳吃惊,看看那仿佛雕像似白发男人,又看看白无常,“这……小人……”
“去便是。”白无常淡淡地道,“当年错勾人魂魄,害他生离死别,几世情痴求而不得,几百年来不得安生,想来是不愿意与说话。”
“是。”勾魂使者话,胡笳不敢违抗,微微迟疑下,又问道,“那人……那人该如何称呼?”
白无常似乎愣片刻,才低声道:“你叫他声七爷吧,都这叫,他必应。”
世岩石出,化作英雄冢,情意无可摧。
二世磐石破,摆渡姻缘桥,鸳鸯两双飞。
三世玉石焚,誓守金玉盟,生死永相随。
彼岸花开路,血似。忘川水静静地淌过,三千年往东,三千年往西。来往游魂,踏上悠悠黄泉路,于奈何上走上遭,灌碗黄汤下肚,前世种种,便也都过去。三生石畔众生来来回回,却无人往此处看上遭,可见轮回也不过是浑浑噩噩。
三生石边上,坐个人。
胡笳不好再迟疑,向那男人走过去。
他还是人世间时候,幼时听私塾先生说故事,古时有个人,极善丹青之术,日在墙上信手涂鸦条长龙,却未着双目,路人望见只是不解,问,那人便说,怕那龙被点眼睛,便要化作真龙去,旁人只是不信,画手无奈,只得为龙点上眼睛,那龙果然活,清啸声飞升如云,便
是个男人,走近看,不过二三十许,青衫广袖,腰上别柄粗陋竹笛,却是满头银发,未束,随意散着。
男人背对着黄泉路上魂,面朝那光溜溜片三生石,只是静静地坐着,合着双眼,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似乎浑然不觉有人已经看他很久。
胡笳是新上任鬼差,来往黄泉不过四十多年,有印象以来,这白发男人就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胡笳去人间办差回来复命完毕,总要站在那,盯着那男人背影看上会。
阴间是鬼魅世界,阳间光天化日,鬼魅却不比阴间少,胡笳有时候心情烦闷不过,盯着那男人不动如山样背影,片刻,也就奇异地平静下来。
忽然,胡笳肩膀上搭上只白惨惨手,纵然当鬼差,也不免感到股凉意顺着那手袭来,叫他狠狠地机灵下。回过头去,白无常那张纸糊般脸就在眼前,胡笳拍拍胸口,回过身来,赶忙行礼道:“勾魂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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