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哭够吗?”
“蒸不够煮够;为什要哭,说来玩。满满,你怎不钓鱼?”
“天气冷,大河里水冷,鱼都躲到岩眼里过冬,不上钩。夭夭,也还在钓鱼,坐在祠堂前枫树下,钓过坳人,扯住他们只脚,闲话说半天。你多久不到这里来,过河来玩玩吧。这里枫木叶又大又红,比你屋后那个还好看,你来,编顶帽子给你戴。太平溪老爷杨金亭,送两大口袋油板栗,个个有鸡蛋大,挂在屋檐口边风干半个月,味道又香又甜,快来帮个忙,把它吃掉。人
就当真到河边去!”她并不受什委屈,毫无哭泣理由,河边去为是看看上行船,逍遥逍遥。自己家中三黑子弄船纵不来,还有许多铜仁船、高村船、江口船,和别个村庄镇上大船小船,上滩下滩,——可以看见。
到河坎上眺望对河,虽相隔将近里路,夭夭眼睛好,却看得出枫树坳上祠堂前边小旗杆下,有几个过路人坐在石条凳上歇憩。几天来枫树叶子被霜熟透,落去好些,坳上便见得疏朗朗。夭夭看不真老水手人在何处,猜详他必然在那里和过路人谈天。她想叫叫,看老水手是否听得到,因此锐声叫“满满”。叫五六声,还得不到回答,夭夭心想:“满满定在和人挖何首乌,过神仙瘾,耳朵只听地下不听水面。”
平常时节夭夭不大好意思高声唱歌,今天特别兴致好,放满喉咙唱个歌。唱过后,坳上便有人连声吆喝,表示欢迎。且吹卷桐木皮作成哨子,作为回响,夭夭于是又接口唱道:你歌没有歌多,歌共有三只牛毛多,唱三年六个月,刚刚唱完只牛耳朵。
但事极明显,老水手还不曾注意到河边唱歌人就是夭夭。夭夭心不悦服,又把喉咙拖长,叫四五声“满满”,这来,果然被坳上枫木树下老水手听到,踉踉跄跄从小路走下河边来,站在个乌黑大石墩子上,招呼夭夭。人隔条河,不到半里路宽,水面传送声音远,两边大声说话听得清清楚楚。
老水手嘶着个喉咙大叫夭夭。夭夭说:
“满满,叫你半天你怎老不理?”
“还以为河边扇把鸟雀儿叫!你爹呢?”
“到镇上去。”
“你怎不上青溪坪赶场?不说是趁花银匠来场上洗洗首饰,好吃酒吗?以为你早走。”
“早走?爹不让去。说:”不让去要哭!‘爹爹说:“你要哭,好,个人到河坎边去哭,好哭个尽兴。’就到河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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