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那片瓦子,他看见却不是想象中糜烂场面。虽有衣衫轻薄伎女在屋里弹琵琶,唱柳词,屋里坐着子弟们也在觥筹交错,神情迷醉,宋时却手支颐、手握杯,与周围人都隔开尺余距离,仿佛独坐高处俯瞰世人。
他两颊已被醉意催出片浓晕,眼神却还很清明,像看圣贤书那般专注,眨不眨地看着那些人划拳手势。
宋大人行冲进屋里,把那些吃酒划拳子弟都惊得冷汗涔涔,几个伎女也忙起身行礼。
职责和考勤表)堂规。
早上云板七声,全体衙门人员就要到堂点卯;出外办事要开凭条,办事回来要缴条;堂上禁止讼师出入;在衙外设阴阳生办公亭,有要告状直接由阴阳生代笔写诉状,已有诉状也交由阴阳生修改格式,不许因合式不符卡状要钱;禁止因官司勒索原告被告……
他但凡听说有书吏伪造文书,税吏踢尖淋斛,衙差勒索钱财或是拖延不听命令,就让父亲直接夺职,由其他吏役亲友或子弟顶上,让他们自己搞内斗去。
他定出规矩,叫衙门中人自相监管,自己则深入当地乡宦士绅当中,陪吃陪玩,替他父亲结好乡里,好让这些土地大户按时上交钱粮赋税。至于无地贫民,他就叫随行家人搞小额低息借贷,借农具和种子给这些人,让他们在县内无主荒山上开垦梯田,或是种茶、果树。
宋举人本想自己当任青天,让儿子在庇荫下安心读书,可做着做着官,儿子反倒成他主心骨。不管是遇着疑难官司,粮税收得不齐,还是瑶民、汉民冲突,衙门上下,连同他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盼着宋时回来处置。
他这儿子也从没叫他失望过,无论大事小情,总能站在他身边……或者说挡在他面前,替他办得妥妥贴贴。哪怕自己熬得眼圈青黑,面色无华,也从来不抱怨声苦。
唯叫他可惜就是,宋时如今不像小时候那用功读书。
他书房里收集最多是话本、小说,还有些从瑶民那里抄录来山歌。他仍然作文章,只是写出来诗文都不再叫老父点评,而是写好后就立刻锁起来,有时还背着人沓沓地烧掉。他不忙县里事务时,时常跟本地大户,闲散子弟起玩乐——不是像他兄长们那样参加文会、诗会,而是出入勾栏瓦舍,看百戏杂耍,饮酒取乐。
宋县令甚至听下人说,看见他儿子跟人喝酒时叫粉头!那粉头还给他弹琵琶!
宋县令气得脸红耳热,当场点两班快手,气势汹汹地奔向瓦肆,要捕拿那些勾引他儿子堕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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