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不必缩在又潮湿又阴暗监房里,夜里翻身必须喊“报告”;“无期”意味着动作自由。大得没边大荒草漠,总是够你动作。
就在焉识走到场部礼堂大门口时候,二千五百公里外婉喻摸摸胸口:棉衣下面小块梗起。恩娘去世时候,把这个项链给婉喻,心形坠子里,张小照褪色:十九岁焉识和十八岁婉喻。算是两人结婚照。焉识登船去美国前照。婉喻心里怎会装得下别人?跟照片上翩翩焉识比,天下哪里还有男人?她突然间想,不知焉识此刻在做什。
焉识在场部礼堂门口拍打浑身雪粉。礼堂没有门,观众入口挂着厚草帘子,撩,才发现“门”在帘子里面,“门”就是人脊梁:具具躯体挤在块,竖成扇“门”。这个“门”不像般门,它无法打开。老几身体穿墙凿洞地往里进。整个礼堂挤成实心,每平方尺地面都站着人。
有人呵斥他,挤你妈呀!生孩子都演完!老几想,人们把电影都看这熟呢,还在这里玩命受罪地挤。又有个人呵斥老几:还有五分钟就演完,还拱什拱?!老几觉得好幸运,这趟跑值,还有五分钟可看呢!没座位人站着,挡坐在长凳子上人。后面人干脆都不坐,全站到凳子上。有人爬得比放映机窗口还高,银幕上尽是黑影子。他没地方爬,四周都是人墙。个十多岁男孩站在两个摞在块凳子上。老几摸出店主卖给他馒头,拉拉男孩,问他肯不肯出让凳子。男孩先是嫌他讨厌,用脚踢他,但看见馒头,马上爬下来。
老几站到两个凳子上面。个老杂耍演员,靠着信念和渴望维持着平衡。老几大个子比人高头,从他高度看出去,视野完整。现在银幕上是几个男,都是首长,像所有首长样迈方步,说起话来东指西指。终于出来群女人,戴着江南水乡围裙。老几从个女人盯到另个女人。他丹珏该是卷头发,该是细条条身材,该是用眼睛说话……他目光来不及似在几个女人脸上找,脑子嗡嗡响,什都听不见,只感觉那个男孩子在下面拽他裤脚,越拽越狠。这时银幕上人都没,稻田、公路都没,换成间白亮亮实验室,窗前站着个白大褂飘飘女子,只是背身站着。女子拿着个玻璃瓶,朝观众转过身来。男孩在下面扯他裤腿,捶他脚趾头脚孤拐,老几随他捶打,脸都是眼泪。老几发现自己在呜呜地哭。泪水已经弄得他什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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