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发出低沉而雍容光泽。这是恩娘伺候红木家具办法,自己舍不得吃核桃也要给家具吃。核桃油香气也是沉着,蔫蔫地殷实,殷实地肥腻。地板漆得新,也是紫檀色,红木高几上放着兰草。陆焉识有赖于他那照相机般记忆,所有物件都丝不苟地回归原位。这就是恩娘曾经那个客厅。空间缩小,有些物件缺失,但气韵比什都重要。气韵如同阴魂,萦绕在这个从来都缺少点阳光房间里。
婉喻走到八仙桌旁边,在红木椅子上慢慢坐下,她脸又出现那种微妙痉挛。记忆电流击中她,截截、片片情节和细节连不成故事,差差错错堆,就在她眼睛后面。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她直等人,她等人叫不叫陆焉识,陆焉识和她自己以及和眼前男人是什关系,统统对接不上,都是似似乎乎。但这不要紧,她婴儿般知觉中,这就是她归属。这个宛若前世相约男人就是她归属。她坐会,又站起来,朝那间被板壁隔出里屋走去。那是间八平米卧室。她怯生生地推开门,向里张望下,进去。床头挂着个相框,框着张全家福。那是战后焉识从重庆回来,第二年春节恩娘号召全家去照。婉喻坐在床上,坐会儿,勾下腰,伸手往床下够两把。她向不用眼睛看,就能准确地把那个漆器小箱子够出来。现在,她手碰着旧箱子温润表皮。还需要更多证据证明她和这地方共有宿命吗?
祖父和祖母决定登记复婚是1986年6月30日。大姑母丹琼得知这个决定,泪水都要顺着海底电缆流过来。其实她已经哭笑不分,太感慨。她在6月28日赶到上海,孤身来庆贺父母这桩大事。她两个女儿就像焉得儿子彼得样,来上海次就像吃足上海所有苦头似,再也不愿来。登记是焉识和婉喻两人自己完成,任何仪式都没有,不敢热闹,不敢惊动那个把餐桌当推土机婉喻。婉喻现在是最自由个人,没有城府,百无禁忌,她不愿意事,才不会给你留情面,她会用最直接最猛烈方式告诉你。
祖母跟祖父复婚之后第二周,天下午,卧室天窗竹帘被拉开,进来缕阳光。婉喻站在这缕阳光里,成千上万尘粒如同飞蠓扑光,如同追求卵子精子那样活泼踊跃。婉喻撩着撩着,缩回手,三两把就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眨眼间已经是天体具。祖父十九岁第次见到她时候,听说她在学校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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