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事毕,皆退下去。流朱不知何时也不见,只余与皇帝玄凌二人。心里微微发慌,暖暖风把鬓角散碎发丝吹到脸上,阵阵痒。皇帝携手默默往前走,浅草在脚下发出细微嗦嗦声音,和着衣声悉碎。他手有点点暖,可以感觉得到掌心凛冽纹路。不敢缩手,脸像是烫得要燃烧起来,只晓得低着头静静行走。低头绰约看见脚下双软缎绣花鞋,是闲时绣得爱物。极浅水银白色夹玫瑰紫春蚕丝线绣成片片单薄娇嫩海棠花瓣,像是此刻初晓世事颗单薄心。鞋尖上绣双比翼齐飞蝴蝶,蝶须上缀有细小圆润银珠子,步走踏在碧青鲜嫩青草之上,款款微有玲玲轻声,仿若步步莲花路盛开。那蝴蝶也似扑在心上,翅膀扇扇扇得心扑棱棱地跳得厉害。走到近旁不远寄澜亭,不过是几十步路,竟像是走极远羊肠山路,双腿隐隐酸软不堪。
进亭子,皇帝手微微松,立刻把手袖在手中,只觉掌心指上腻腻层潮又是层湿。他只负手立在面前,看着轻轻道:“那日大雨,朕并不是故意爽约。”不敢接话,但是皇帝说话不答便是不敬,只好低首极轻声答句“是”。他又说:“那日朕本来已到上林苑,太后突然传旨要朕到皇后殿中聚,朕急着赶去,结果淋雨受几日风寒。”
闻言急,明知他身子已经痊愈,正好端端站在面前和说话,仍是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皇上可大好?”说完自己也觉得问愚蠢,大是失态,不由又红脸,低声道:“臣妾愚钝。”
他宽和笑,说:“后来朕想着,那日雨那大,你又在静养,定是不会出来。”
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臣妾并没有爽约。”
他目光猛地亮,喜道:“果真?那你可淋雨,有没有伤着身子?”
他这样问,心中既是感泣又是欢喜,仿佛这几日苦闷愁肠都如浓雾遇见日光般散尽,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没淋着雨,臣妾很好。”
头几乎要低到胸前,胸口稀疏刺绣花样蹭在下巴上微微刺痒。他右手大拇指上戴着枚极通透翠玉扳指,绿汪汪似太液池里湖静水。四指托起下巴迫抬头,只见他目光清冽,直直盯着自己,那双瞳仁几乎黑得深不可测,唯独看见自己身影和身后开得灿若云锦杏花。心中怦怦乱跳,自己也觉得花色红滟滟直映到酡红双颊上来,不由自主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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