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清理文书,把些重要文件包扎起来,叫荆七藏在附近山林里,对荆七说:“倘若老营倾覆,为国尽忠,这些材料,你今后都要设法运回荷叶塘去,听明白吗?”
荆七点头答应,心里早已乱成团麻。这天深夜,曾国藩见东、北两座山岭烽火又起,鲍超至今无消息,心想,此番必死无疑,将老营设在祁门实在是个大错误,悔不该没听李鸿章劝说,移驻东流,但现在后悔已晚。自己年过五十,官居品,今生除学问无成就外,也没什大遗憾。这样想,又平静多。
他先给皇上写封遗折,将自己所经手几件大事,逐作安排。又给儿子纪泽纪鸿写封家信,叮嘱他们长大后切不可涉历兵间,此事难于见功,易于造孽,亦不必作官,惟专心读书,又重申八本三致祥家教。怕他们忘记,将八本三致祥又写遍: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养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治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
写好这封当遗嘱家书后,天已朦朦发亮,看着外面萧瑟秋景以及匆忙奔走亲兵,曾国藩心又绷紧。他惶惶然呆望着,不知所措。过许久,他突然想起什,叫荆七端盆清水来。曾国藩仔细地洗净脸和手,整理好衣冠后,端坐在案桌旁,从个小笔筒里拿出五十根蓍草来。他从中随意拣根放在旁,又将根夹在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间,将剩下四十八根任意分成两堆,然后每四根次地拿开,直到不能再拿时,则将两堆合并。如此这般分分合合地摆弄十八次,占出个《坎》卦来,其中九二为老阳,上六为老阴。曾国藩记得九二爻辞为:“坎有险,求小得。”上六爻辞为:“系用徽刬,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九二爻辞无疑是句好话,上六爻辞中徽纆,是用来捆自己,还是捆长毛呢?真是天意渺茫,难以猜测。正在疑虑之时,康福气息喘喘地推门闯进来:“大人,长毛已冲破羊栈岭防线,保护你离开祁门。”
说话间,王荆七已将枣子马牵过来。枣子马大声嘶鸣,幕僚们纷纷围拢,大部分人肩上都背着包袱,有连鞋袜都未穿上。看到这片混乱场面,卜卦给曾国藩带来丝希望早已化为乌有。他冲着荆七吼道:“谁叫你牵马来?你们都走吧,今天就死在这里!”
“大人。”康福走前步,“情况已万分危急,不走不行,请大人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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