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长嘘口气,说:“省三这封信,本应亲笔,但今天太忙,不能分心。你信上说明下,写好后,签个名。”
赵烈文转身出去,然后再把门轻轻带上。
这个意外军情,迫使曾国藩立即把思路转到对待罗淑亚、威妥玛照会上来。“兵端决不能自而开!”这个赴津前夕便已定下决策,此时更加坚定,那,剩下便只有委曲求全条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呀!”屈辱选择,使曾国藩痛苦莫名!修复教堂和惩办凶手,都还好办,五十万银子虽然多些,也忍痛拿出来算,礼葬丰大业虽不情愿,也忍受下就过去,只有*员抵命事是万万不可接受,这不仅大损朝廷尊严,也于国法不合。仅这条不同意,大概也不至于使得和局决裂。
傍晚
二十多年前家信中所写那样,称赞姚莹斩杀英夷为大快人心之事,还送诗给前往福建做官金竺虔,鼓励他:“海隅氛正恶,看汝斫长鲸。”
当然,现在也可以急速给太后、皇上上书,历数洋人之罪,力申民气可用,向洋人宣战,以自己声望,说不定太后、皇上也会采纳,但后果会怎样呢?十年前,朝廷与洋人接仗,大大小小也打不下百场,但几乎无仗占上风,有时候看起来是胜利,旋踵而来便是更大惨败。三十年前那次烧鸦片烟战争,给刚刚进入仕途曾国藩以深刻刺激,直到今天,他仍然清楚记得。当年道光帝派林则徐到广东去禁烟,又同意他以武力回击英国人武装侵略,但后来仗打败,道光帝又把责任全部推到林则徐身上,将他革职充军。道光帝号称圣明,颇思有所作为,尚且如此出尔反尔。太后乃妇道人家,皇上为未成年童稚,更不能指望他们承受开仗后巨大风险。到头来,自己就会变成把国家推进灾难中罪魁祸首,而国家必定也在人力、财力上蒙受着大百倍千倍损失。
“大人,大沽口水师总兵送来急报,洋人又开来六艘炮舰,连前次三艘在内共有九艘,全部荷枪实弹。”赵烈文心急火燎地推门进来。
“哪个国家?”
“法国。”
曾国藩大吃惊。照会上说,法国炮舰还在红海,这六艘战舰又是从哪里开过来呢?这些可鄙洋人,又凶恶又狡诈!
“你代写个便笺,告诉水师吕镇,叫他不要惊慌,作好战争准备,正调集大军前往大沽口援助。”
“好,就写。”
“你还代给省三写封信,叫他立即从张秋出发,前来天津听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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