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隐约看得出来,黎柘还有往事没说出口。
但骤然从旁人口中听见他父亲,他心情亦有些复杂。
他记得襄城蝗灾。那年他父亲平乱有功,原本眼看着便要回京城领赏,许还能在京中常住几年。
但就在那年夏天,陇西陷落,守将身亡。陛下封急诏,他父亲临危受命,经过上京都没能停留,直奔虎牢关
他母亲当即泪如雨下,而方铎则将荷包塞进他怀里,摸摸他额头。
“这样乱世里,你娘还教你学这样多字。你以后定要好好读书,高中状元,才不枉费她这番苦心。”
时隔多年,他当真中状元,让他母亲享荣华。
他则将最后遗憾藏在心底里。
非为他如今在贵人如云京城被嘲笑践踏,也非为他被迫指婚在公主府里如履薄冰。只为样,便是他做到那位恩人期许,却未能于衣锦之日再见他回,只能朝着虎牢关方向,遥遥向他上炷香。
渊说道:“侯爷勿怪唐突……您当真与先侯爷很像。”
方临渊微微怔,转头看向他。
“你见过父亲?”他问道。
黎柘点点头,看向方临渊神情虽仍有些生涩,却带着沉甸甸虔诚:“家在岭南襄城关,五岁那年襄城蝗灾,父亲死于流民动乱。若非先侯爷及时镇压,将与母亲从乱军中救出……便没有今日。”
说到这儿,黎柘垂垂眼,掩去眼睛里水光。
他垂着眼,努力将眼中泪意逼迫回去,却在这时,他肩上落只手,轻轻拍拍。
他抬眼,便见是方临渊。方临渊个头比他高出些,这会儿正好垂下眼来,笑着看着他。
“父亲最喜欢读书人。”只听方临渊说道。“他若知道自己救位状元郎,定高兴得不得。”
黎柘强忍半天滴泪,当即掉落下来。
——
提及往事,他稍有些哽咽,之后话说不出口。
他没说,当年他母亲被,bao民侮辱,被救下之后,偷偷抱着他离营地要去投江。是先安平侯方铎将他二人从江边救下,以为她是生计所迫,便取下自己随身荷包,让他与母亲拿去换米。
他母亲却坚决不要,说自己不过条脏命,只想带着孩子随夫君而去。而他站在旁,手中紧攥绝命书落在地上,被方铎捡起来。
方铎朗声笑道:“哪里脏?你家孩子不过四五岁就能写下这样多字,家渊儿如今还只晓得玩蹴鞠,这全是你这做母亲心血啊。”
他绝口不提绝命书上写下肮脏往事,只夸他很会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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