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点了点头:“是了。云璧如云大人,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刚刚对策高第,是要升御史的人了,我手下缺一个文书……”
“你做梦!我若与牲畜为伍,他日阴曹相见,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尔朱荣阴冷地笑了笑,他知道这个辱骂他的文官是不会答应他的,身居高位的人总是喜欢看人拼命挣扎却被踩进泥里的样子,但他现在不想让他再张嘴说话了,他说:“你倒是有血性,那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云玉随着他的动作看去,全身的血瞬间凉了。
那是……
执念,是因为他到死都以为他护住了云玉。
他死而无憾,求仁得仁。
贺兰昭死后,尔朱荣挥师入洛阳,立新帝,废幼帝,以祭天为名,号令文武百官共赴河阴,尔朱荣态度极其强硬,宣称祭天一事不得请假,尚未致仕的在职*员必须全部到场。云玉因收到贺兰昭的书信,恐其中有变,本不欲离开洛阳,但祭天兹事体大,且事关满朝文武,尔朱荣就算有所图谋,也不会在这上面做打算,今日中原究竟谁家天下已经难以分说,当朝太后实在昏懦,皇帝又实在年少不能主事,平定六镇之乱尔朱荣战功赫赫,若他想摄政,简直易如反掌,祭天仪式大概是想昭告天下。如今乱世,江山易主太快,云玉不作他想。
他和另一个赵姓的侍御史不过因故慢了些许脚程,到场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惊了——这哪里是祭天,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戮!
利镞穿骨,惊沙覆面,惨号干云,尸身盈野,流血漂橹,尘土飞扬,满朝文武像被合围的牛羊一样被军队围拢剿杀,这时已经死伤大半,云玉恍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惊怒地望向稳坐高台的上位者,尔朱荣的眼神依旧冷冷的,他站了起来,扫视了一眼惨遭屠戮的人们,然后走到迟到的几个文官面前。
那是贺兰昭的头颅。
被尔朱荣拎着头发抓在手里,青紫而冰冷。
他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杀伐之声化作一片嗡嗡的混响
他的语调带着居高临下的生硬:“你们谁会写诏书?”又耐着性子说,“谁为我拟一份诏书,我可以饶他不死。”
云玉怒道:“沾血的畜生!你也配发文书!”
尔朱荣眯了眯眼睛,他恍惚觉得这个文官的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种刺眼的熟悉——是了,那是贺兰昭临死之前看他的眼神,让人如鲠在喉,锋利得扎人的眼。
他说:“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他常常提起他的一个朋友,”他扫了一眼云玉的官服,发现品级也还对的上,“你认识贺兰昭吗?”
云玉的瞳孔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