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铮驾着马车,霍临风和容落云安坐车舆,狼崽顽劣,把身下软垫抓得棉絮纷飞。进城,容落云推开小窗,好奇地打量外头。
忽地,有处食肆晃而过,匾额上写着“濯沙居”三字。
想当初,霍临风谎称“杜仲”,来自濯沙岛,如今竟真真儿地见到。又闻琴瑟鼓乐,经过座楼阁前,青娥凭栏,栏杆上系着面艳红旗子,上头绣着篆书“小春台”。
容落云轻嗅,甜腻腻脂粉香,乃风月场惯有调子。他走马观花,问:“杜铮,你登过小春台吗?”
霍临风闻言挑眉,这是拐着弯地问他呢。杜铮只顾着牵缰,未细想,答道:“不曾登过,少爷不去,如何沾光?”
军营不妥,吃住粗陋,连身软乎衣裳都没有。
他也变得小心翼翼,问:“跟回去,在城里找客栈住下,可好?”
容落云反问:“你不敢带回府?”
霍临风道:“是,倘若见着爹,怕你伤害他,也怕你思及双亲之死,增添痛苦。”他毫无遮掩地说出来,不带半分虚假,“忠孝两难,已经围困许久。”
之前,他主动挑明容落云身世,坦白当年陈情,是选择“忠”。奈何骨血亲缘,霍钊是他生身父亲,如今,他不得不选择“孝”。
容落云听:“少爷从来不去?”
杜铮那傻子说:“想去也不能去呀,若是叫侯爷或大少爷知道,定个败坏门风、纨绔无能罪名,得挨多少军杖。”
容落云道:“所以,其实是想去?”
尾音闷在掌心,霍临风从后附来,大手捂住容落云半张脸。另手悄悄往下,在那腰侧捏上把:“乱扣帽子,你要是官,恐怕尽出冤案。”
容落云支支吾吾,当真是支支吾吾,没法子挣开,仗着车帘散下来,噘着嘴拱霍临风手掌心,更不知廉耻地,探出来舌尖儿去戳
容落云拽过包袱,彻底敞开,鹰骨笛与《孽镜》并掉出来,他望着笛子,唯恐霍临风哪时又撇下他,道:“不住客栈,要跟着你。”
目光移至书页,这是父亲给他生辰礼,亦是父亲唯遗物。“暂且……”他咬咬牙,此乱日未平,陈若吟便有后招,霍临风安危便存在隐患,这封译出,也许还有下封,下下封,霍钊至关重要。
容落云说:“乖乖,暂不叫你为难。”
刚说罢,霍临风粗蛮地搂住他,热切感激,错杂喜悲,几乎要勒得他断气。他忍不住回抱,鸟啄食,雨敲窗,那般轻而快地抿抿霍临风耳垂。
他们打好商量,拾掇清,便离营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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