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琴巧妙地换了话题,倒不为留意了那独眼龙的怪脸,他自己的视力,幸而(?)也衰弱得没看清。
“承蒙提起,惶恐惶恐,我只是爱好,瞎胡诌,今天诗会,明天诗会,到处老着脸皮胡诌几句,搞不出什么好诗。您老不大爱作歌写发句吧?”
“哪里,写这玩艺儿,我可不行,虽然有一个时期也搞过。”
“您太客气啦!”
“不,不合性情嘛,到现在还写不好哩。”
突然的招呼吓了一跳,原来身边有一个红光满身、身材酌中、梳小银杏发的人,正坐在水桶边,用湿浴巾擦脊梁,精神十足地笑着。这人刚从浴池上来,在用净水淋身。
“你倒还是很好呀!”
马琴·泷泽琐吉笑了一笑,俏皮地回答了。
二
“哪里的话,一向都不好呀。要说好,只有您老啰,《八犬传》不断地写出来,愈出愈奇,写得真好呀!”
马琴把“不合性情”四字说得特别重。他不认为自己不能写短歌和发句,自信对此道也不乏了解,可是他对这艺术形式一向轻视,以为把全部精力费在这种写作上,未免大材小用,不管一句一行表现得多出色,抒情也罢,写景也罢,只够充当他小说中的几行,认为这是第二流的艺术。
三
他把“不合性情”四字说得特别重,已含有轻视的意思,可是不幸得很,近江屋平吉却没有听出来。
“啊,那就对了,我看像您老
这小银杏把肩头浴巾扔进桶里,唠叨得更有劲了:“船虫扑到瞎婆身上,打算杀死小文吾,一朝被逮住审问,结果救了庄介,这一段写得实在没说的,以后又成了庄介和小文吾重逢的机会,到底不是坏人嘛。我近江屋平吉,虽然没出息,开个小杂货铺,可是对小说也算懂行。您老这《八犬传》,我看就是没说的,真正了不起。”
马琴又默默地洗脚。他一向对自己小说的热心的读者是怀好意的,可并不因有好意,便改变对人的看法。这对于头脑清醒的他,完全是当然的。更妙的是他也完全不因对人的看法,影响对人的好意。因此他对同一个人,既可轻视,又怀好意。这位近江屋平吉,也正是这样的一位读者。
“总而言之,写出这样的东西,费的力量实在非同小可,难怪目前大伙都说,您老才是日本的罗贯中哩——不不,对不起,我说得太直率了。”
平吉说着,大声笑起来,可能这笑声惊动了旁边一个正泡在池里的黑瘦的小银杏的独眼龙,他回过头来向两人扫了一眼,做了个怪脸,呸的一口痰吐在水沟里。
“你还在热心地做发句(8)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