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里那家伙,还当马琴仍在池子里,依然继续猛攻。可能他由于只
船老大从船边往外望去,雾气蒙蒙海空上,挂着轮红沉沉娥眉月……
他想象突然破碎,听到石榴口中有人在评论他小说,声音很大,好似故意说给他听。马琴原准备离开池子,听这话声便留下来,想听听人家说些什。
“曲亭先生自称著作堂主人,口气很大,可是他写东西都是拿别人作品改头换面。比方那《八犬传》,便模仿中国《水浒传》,粗看似乎不错,实际还是中国货,只要仔细读就可以看出来。更其没有道理,他还剽窃山东京传(9)作品。”
马琴眯起眼睛远望这个讲坏话家伙,在水汽中看不大清楚,好像就是刚才那梳小银杏头独眼龙。可能他刚才听平吉大捧《八犬传》,起反感,这回特地当着马琴面发泄出来。
“马琴写东西,第就是绕笔头,没有什内容,好像三家村老学究讲四书五经,同当前世界毫无关系。只消看他写全是古代事,就可以证明。比方阿染久松,他不叫阿染久松,偏偏叫做松染情史秋九草。马琴大人这种调调儿,还可举出许多例子。”
马琴对自己向抱优越感,听这恶意攻击,也不想生气,他边对这种话感到触心,边对说话人也并不憎恨。他只是要表白表白对这种批评轻视,可是大概由于年龄关系,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同他比起来,九(10)和三马(11)就不起,他们写出来人物,就是活生生,决不卖弄学问,玩小手法,究竟跟这位蓑笠轩隐者(12)大不相同啰!”
照马琴经验,听人讲自己作品坏话不但不痛快,而且也有不少危险。并非听坏话就丧失勇气,倒是为否定别人意见,在以后创作动机上,会增添种反感情调;从这不纯动机出发,便有产生畸形艺术危险。对于味迎合读者作家不去说它,凡是多少有点气魄作家,是容易犯这种毛病。所以对于那不好批评文章,他向尽可能不去看它,可是另方面,倒还是受到诱惑,想听听这类批评。这回在浴池里听到这小银杏头恶骂,大半也出于这样诱惑。
他这样想时,觉得自己泡在池里也太愚蠢,便面听小银杏头话声,面使劲站起身来,跳出石榴口。走到外边,望见窗外青空和阳光下红柿子。马琴便在水槽前,平心静气地洗起来。
“总而言之,马琴不过是个文丐,也算什日本罗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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