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殿外大雪飘飞,殿中却金盏挂烛、暖炭温烧。
殿内堂下跪个矮小青年人,短眉吊蹙、唯唯诺诺,伏在地上已有小半时辰。
堂上紫纱屏风后不时传出低声咳喘,待宫人端盘奉去汤药,金龙宝椅上姜湛却只摆袖挥退他们,单偎在兽头铜炉边烤火回暖,耷下秀眉瞥眼屏上,在室令人窒息沉默中,不疾不徐将僵白十指靠近滚热铜炉,直到垂眸看指尖被热气烤到微微发红,才忽向屏外道:“朕记着,你跟你师父也许多年。”
堂下人立即抖着背脊磕头:“回皇上话,有……有十四年。”
姜湛缓缓点头,凝眉似喃喃自语:“喔,那也竟有十四年……”他将手翻面烤,目光看去炉眼中炙红碳火,清冽声音稍稍松快起来:“此番几经曲折叫裴党落狱,你是功不可没,朕定得赏你。你想要什呀?”
能睡上安稳觉。”
蔡延只出手拍落暖袖外碎雪,深意瞥他眼:“怕你眼睛只瞧在鼻尖子上,是未见大祸临头。”
蔡岚莫名其妙中,只见老父抬头看眼当空星子,目露隐忧:
“贯索之阵,九星皆明,乃天下大狱之相。朝中半阁姓裴半阁蔡,今裴氏既灭,刑法已落,又如何再得大狱如斯?”
蔡延老目回望向崇宁殿中明灭灯火,口气是既平也淡:“伴君犹似伴虎,虎者隐伏而骤出,便如帝心难测。今皇上虽纵蔡氏灭裴钧,他日却亦可纵为裴氏翻覆平反者屠蔡氏满门,是故蔡氏如今虽立,却也是立在铡刀之下……慕风,如今你已多在御前行走,便要放灵醒,不仅需悉心伺候皇上,更要顾念着蔡家。”
堂下人听言,支在雕花地砖上
蔡岚面上带上些得色:“爹您放心,皇上对儿子荣宠有加,是绝不会对蔡氏有甚为难。”
蔡延将儿子容颜色看在眼里,唇角呡,却是无情道破句:“那裴钧当年不知今日下场,定也是如你这般想。”
蔡岚大惊止步间,又听老父在前幽幽再道:“裴子羽弄权十载,如今虽在天牢之中任人鱼肉,远惨过你百倍有余,可他昔日御前授业、代君临朝,荣宠加身、呼百应之态亦远胜你千倍万倍,怕是在历朝*佞之中都能独得史家笔——可宠臣,宠臣,再得荣宠,也样是臣,朝帝心既灭,忧患始起,那便是朝宠臣……朝尸!”
蔡延忽而停下步子,回过头来,在身后儿子惊诧之色中捕到丝预料之中慌乱,便渐渐眯起精明双目,凝神向他提点句:
“慕风,你日后且记着裴钧是如何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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