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家里有小三儿,于是小三儿穿邻居给半新衣服,玩儿新玩具,罗强
“二十年,外边儿那片天,早不是熟悉那个天,爹妈前几年走,村里修路征地,把们家房子征,连家都没……真不想离开大伙。”
刺猬、胡岩都沉默着,听大黑讲他人生,那滋味就仿佛看到十年、二十年后自己。
那天饯别席上没有酒,可是大伙好像都醉,眼里闪着光。
羊腿上肉啃完,汤嘬没,大家恨不得互相把旁边人碗都挨个儿舔遍,意犹未尽。罗强这时候把根根小腿骨拎出来,拆那上边儿关节。
邵钧问:“你干嘛呢?”
蹲二十年,见证波又波管教和犯人来又再离开,现在终于熬到他自己出狱那天。
七班牢号里重新热闹起来,大伙地跟大黑拥抱,碰拳,眼里带着羡慕,留恋,不舍。
监狱里不允许喝酒,邵钧怀里偷揣瓶大可乐。
大家以可乐代酒,全都干。大黑眼睛里有泪花儿,扭头悄悄地抹……
罗强进七班这好几个月,大黑从来没欺负过新人儿。罗强跟大黑碰碰碗,问:“出去以后啥打算?”
罗强说:“没见过吧?”
邵钧眨眼:“什啊?”
罗强说:“玩儿啊!”
罗强是六十年代尾巴梢儿上那代人,小胡同里贫民出身,打从生下来就没赶上好时候,全国人民最贫穷最饥饿最动荡最疯狂年代。
罗强从小没吃过啥好,没穿过啥好,更没玩儿过好。小时候捡他大哥衣服穿,裤子直是不合身半吊着,袜子是两个大拇趾全破洞,脸永远都是脏脏沾染着板车煤灰,邻居们啥时候看罗家老二,都是孤零零地走在小胡同里,趟石头子儿,翻墙爬树,沉默寡言却身手利索,或者帮他爸爸扛大白菜,拉蜂窝煤。
大黑说:“还能去哪,回家呗……家乡恐怕都变老样儿,找不着路。”
大黑笑笑,又对邵钧说:“邵警官,在您这儿待习惯,真不想出去,都不知道,出去还能干啥?”
邵钧眼瞪:“出去打个工,开个小店!”
罗强接口道:“娶个媳妇,成个家!”
“二十多岁时候就没娶着媳妇,现在五十,上哪找媳妇,谁乐意跟这样儿……”大黑苦笑着,“邵警官,跟您说句实话,咱们监狱条件这好,有吃有喝,管教们也客气,进来之前没吃过羊肉、没吃过红烧肉,进来以后全都吃过,生病你们还免费给治病,比们村儿里医保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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