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却一直不高。当初曾国藩以二品大员身份到长沙“帮办团练”,左宗棠以一介小小的师爷身份与他初次接谈,就得出了曾氏才略平平的结论。左宗棠在给朋友的信中谈说:
曾涤生侍郎来此帮办团防。其人正派而肯任事,但才具稍欠开展。(60)
后来虽然曾国藩创建湘军,在两湖接连取胜,左宗棠仍然看不起曾国藩。他在与胡林翼等朋友通信中提到曾国藩时经常说,“涤公方略本不甚长”(61),“乡曲气太重”,“才亦太缺”(62),“于兵事终鲜悟处”(63)。
左宗棠看不起曾国藩,有一个重要的心理上的原因。左宗棠自幼就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是天纵之才,以为自己肯定能早早科名发达,不料连年落第,因此对于那些高中科甲之人,下意识中一直有一股莫名的敌意。在他后来的家书中,经常能看到他对科名中人的讥评之语,比如:“人生精力有限,尽用之科名之学,到一旦大事当前,心神耗尽,胆气薄弱……八股愈做得入格,人才愈见庸下。”(64)换句话说,在他看来,科举越成功的人,能力往往就越差。
曾国藩中进士,点翰林,很快做到侍郎。左宗棠才华横溢,却进身无门,只好充当幕僚。所以左宗棠看待曾国藩,下意识地一直戴着有色眼镜,千方百计放大曾国藩身上的缺点和毛病,来验证自己的“上天不公论”和“科举无用论”,为自己寻找一个心理平衡。
除了“科举情结”外,左宗棠内心还深藏着“瑜亮情结”。左宗棠平生以诸葛自命。“每与友人书,自署‘老亮’,以汉武侯自比。继又言:‘今亮或胜于古亮。’”(65)每提起曾氏,他心中总会涌起一股难言的怨气。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曾国藩在舞台当中占据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主角”位置。曾国藩正是直接阻碍他成为“今亮”的罪魁祸首。以主帅身份平定了太平天国,这就是曾国藩对不起他左宗棠之处。
如谓不信,请看这样一个故事。左宗棠晚年,曾经为一幅叫《铜官感旧图》的画作序。铜官就是曾国藩靖港之败后自投湘江之处,《铜官感旧图》画的就是曾国藩当年z.sha之事。左宗棠的序中有这样一句:“公(曾国藩)不死于铜官,幸也。即死于铜官,而谓荡平东南,诛巢馘让,遂无望于继起者乎?殆不然矣。”(66)
这句话揭开了左宗棠心底的秘密。翻译成白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曾国藩那次投水没死,当然是天下之幸。但是如果说他死了,天下就没救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儿。